車廂內(nèi)彌漫著皮革與消毒水混合的氣味,安靜得連引擎的嗡鳴和空調(diào)出風(fēng)聲都顯得突兀。相比起山村院落里的混亂與惡臭,這里干凈整潔,卻透著無形的冷意。
盼娣縮在后座角落里,破舊棉襖與真皮座椅形成強烈的對比。她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棉襖邊緣的線頭,像個受驚的孩子,但她的感官卻異常敏銳。前座副駕駛位上,秦秘書透過后視鏡投來的目光讓她清晰地感受到審視與疑惑摻雜其中。
窗外的荒野漸漸被農(nóng)田和低矮建筑取代,城市輪廓浮現(xiàn)。盼娣的心跳沉穩(wěn)而有力?!案o秦秘書”這句話暫時穩(wěn)住了局面,卻也將她推向更復(fù)雜的境地——秦秘書是徐先生的心腹,在他面前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一個多小時后,車隊駛?cè)胍蛔?guī)模不小的城市。高樓漸次出現(xiàn),街道變得繁忙,但車隊并未駛?cè)胧袇^(qū)中心,而是拐進了一條安靜的道路,停在一棟類似私人醫(yī)院或療養(yǎng)中心的建筑前。
醫(yī)護人員早已嚴陣以待。徐先生被迅速轉(zhuǎn)移到建筑內(nèi)部,秦秘書快步跟上,低聲交代著什么。
一個穿著護士長制服的中年女人走到盼娣的車門前,彎下腰,聲音輕柔:“小朋友,跟阿姨來好不好?先洗個熱水澡,換身干凈衣服,再讓醫(yī)生看看有沒有哪里不舒服?!?/p>
盼娣怯生生地抬起頭,點了點頭,順從地下了車。腳步故意顯得虛浮,手護在胸前。
她被帶到一間溫暖的房間,獨立衛(wèi)生間干凈得發(fā)光。護士長放好熱水,拿出一套病號服放在床邊,問:“需要幫忙嗎?”
盼娣用力搖頭,聲音細?。骸拔摇易约嚎梢??!?/p>
“好,有事就叫我?!弊o士長溫柔地帶上門。
門一關(guān)上,盼娣臉上的怯懦瞬間消失。她快速鎖上門,沖到淋浴間,打開水龍頭,讓嘩嘩的水聲掩蓋一切。顫抖的手撕開棉襖內(nèi)層的縫線,掏出一塊深藍色金屬片。冰冷、堅硬,帶著鋒利的棱角,表面有幾乎看不見的蝕刻紋路,觸手冰涼。
這是什么?
盼娣心頭一沉。這不是預(yù)想中的U盤,但它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她迅速將金屬片藏回棉襖隱蔽角落,確保不會掉落,然后飛快脫掉臟破衣物,鉆進熱水中。暖流沖刷著她瘦弱的身體,新舊傷痕交錯,眼神卻堅定如刀。
洗凈后,她換上干凈的病號服,梳理好枯黃的頭發(fā)。鏡子里的小女孩眉眼清秀,雙眸黑沉沉,藏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與銳利。
護士長進來幫她吹干頭發(fā),領(lǐng)她去做檢查。除營養(yǎng)不良和皮外傷外,并無大礙。
隨后,她被帶到一間會客室。秦秘書坐在沙發(fā)上,茶幾上是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和點心?!芭捂?,過來坐,感覺好點了嗎?”他的語氣溫和。
盼娣小心地坐下,沒有動點心,只是看著他,小聲問:“叔叔,那伯伯怎么樣了?”
“徐總正在接受治療,暫時需要休息?!鼻孛貢D了頓,“多虧了你,盼娣。你是好孩子?!?/p>
“我想問……以后怎么辦?我還有親人嗎?”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秦秘書嘆了口氣:“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幫你安排安全的地方,并送你去上學(xué)。徐總醒來后,一定會妥善安置你。”
盼娣心里冷笑,臉上卻裝出驚喜與惶恐:“真……真的嗎?我可以去上學(xué)?”
秦秘書微微一笑:“當(dāng)然?!?/p>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打斷了對話。秦秘書看了眼消息,臉色一肅,迅速回復(fù)。隨后看向盼娣:“徐總醒了,他想見你?!?/p>
來了。
盼娣站起身,手指緊張地揪著衣角,跟著秦秘書穿過走廊,來到一扇厚重的病房門前。
秦秘書敲門,推開了門,而后輕輕帶上門離開。
病房內(nèi),光線柔和,醫(yī)療儀器閃爍幽光。徐先生半躺在病床上,臉上的污垢已清理干凈,瘦削的面容透出病態(tài)的蒼白,眼神卻如寒潭般銳利,直直盯著門口。
盼娣垂下眼睫,緩緩靠近,停在幾步遠處。
一片寂靜,只有儀器的滴答聲。
良久,徐先生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有力:“你想要什么?”
直接,冰冷,直擊核心。
盼娣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所有偽裝在此刻卸下。她聲音不大,卻堅定無比:“我想要一個身份,一筆啟動資金,和一個遠離這里的機會?!彼nD片刻,補充道:“作為回報,我交給您的東西,能幫您‘清理門戶’?!?/p>
徐先生的瞳孔微微收縮。
病房里,只剩下儀器冰冷的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