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錄：孫笑川與新哲之辯
第一章 蜀地雨夜的“佛魔論”
2024年孟夏，蜀地成都的雨下得黏膩，玉林路某茶館二樓的包間里，茶桌兩端坐著兩個極端——左邊是穿著水洗牛仔外套、袖口磨出毛邊的孫笑川，右手食指無意識摩挲著釉色發(fā)暗的蓋碗茶杯，指節(jié)上還留著早年在工地上搬磚時蹭出的淺疤；右邊是西裝革履的哲學(xué)教授周明城，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盯著孫笑川，像在審視一份顛覆認(rèn)知的學(xué)術(shù)報告。
“孫先生，您說‘渡已為佛，渡人為魔’，可自古以來佛道皆以渡人為己任，您這是在解構(gòu)傳統(tǒng)？”周明城推了推眼鏡，將剛泡好的碧潭飄雪斟進(jìn)孫笑川的杯里，茶湯里的嫩芽沉浮，像極了兩人此刻的對話立場。
孫笑川抬眼，窗外的雨絲斜斜打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模糊的霓虹。他沒直接回答，反而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照片上是十年前的他，站在深圳某電子廠的門口，頭發(fā)枯黃，眼神里滿是剛從農(nóng)村出來的局促?！爸芙淌冢x的是書里的‘渡人’，我經(jīng)歷的是生活里的‘渡’。十年前我在電子廠，每天干十二個小時，工資拖了三個月，我蹲在廠門口啃饅頭的時候，沒人來渡我。后來我自己換工作、學(xué)拍視頻，一點點從泥潭里爬出來，這叫渡已——這時候我沒害誰，沒占誰便宜，算不算您說的‘佛’？”
周明城沉默著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可等我稍微站穩(wěn)腳跟，麻煩就來了。”孫笑川將照片塞回口袋，手指在茶桌上輕輕敲著，“我鄰居家的小子，二十歲，天天在家打游戲，他媽哭著來求我，讓我?guī)?。我尋思著幫人一把，就給他找了個快遞的活兒，讓他先學(xué)著自食其力。結(jié)果呢？他送快遞的時候偷拿客戶的東西，被人找上門，他爸媽倒過來罵我：‘你要是不給他找這活兒，他能犯渾嗎？’”
雨聲似乎更響了，孫笑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經(jīng)涼了?！澳?，我想渡人，最后倒成了‘魔’——在他們眼里，我不是幫了人，是害了人。后來我又遇到個事兒，我直播間里有個粉絲，說自己欠了高利貸，想自殺。我勸他別死，還給他轉(zhuǎn)了點錢，讓他先找個工作緩緩。結(jié)果他拿著我的錢又去賭，輸?shù)酶鼞K，反過來在網(wǎng)上罵我：‘孫笑川你就是個偽君子，你要是真幫我，就該多給我點錢，不然你就是看著我死！’”
周明城的手指在桌沿輕輕摩挲，他研究哲學(xué)三十年，從柏拉圖的“理念世界”到王陽明的“知行合一”，卻從沒聽過這樣直白又殘酷的“渡人論”。“所以您認(rèn)為，渡人必然會成為‘魔’？”
“不是必然，是大概率?！睂O笑川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的雨簾，“人這東西，太復(fù)雜了。你渡他的時候，你不知道他心里藏著什么——是感恩，是貪婪，還是怨恨。渡已不一樣，你自己走的路，每一步都踏實，你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不用擔(dān)別人的因果，你只要對自己負(fù)責(zé)，這就是‘佛’的狀態(tài)，清凈，安穩(wěn)?！?/p>
“可如果人人都只渡已，不渡人，那社會不就成了一盤散沙？”周明城追問，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哲學(xué)的終極意義，不就是引導(dǎo)人走向更美好的共同體嗎？
孫笑川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點自嘲，又有點通透?！爸芙淌?，您錯了。既要渡已，也要渡人，才是社會。你看這茶館里的人，老板煮茶，是渡已——他要賺錢養(yǎng)家；客人喝茶，是渡已——他要解渴放松?？衫习宀恢蟛瑁腿撕炔坏?；客人不付錢，老板活不下去。這就是無形中的‘渡人’——我為了渡已，必須做點能幫到別人的事；別人為了渡已，也必須做點能幫到我的事。這種‘渡’，不是你刻意去救誰、幫誰，是你在渡已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渡了人?！?/p>
他頓了頓，指著窗外的街景：“你看那賣夜宵的攤主，他凌晨三點還在擺攤，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能交學(xué)費——這是渡已?？伤囊瓜?，給了加班晚歸的人一口熱飯，給了出租車司機(jī)一個歇腳的地方——這就是渡人。他沒想著當(dāng)‘佛’，也沒想著成‘魔’，他就是在過自己的日子，可偏偏就幫了人。反過來，那些天天喊著‘我要渡人’的人，好多都是打著幌子謀私利，最后要么成了別人眼里的‘魔’，要么自己栽了跟頭?！?/p>
周明城沉默了。他想起去年學(xué)界的一件事：一位教授搞“鄉(xiāng)村教育扶貧”，拉了不少贊助，結(jié)果錢被他挪用了一部分，最后東窗事發(fā)，不僅自己身敗名裂，那些等著上學(xué)的孩子也沒了希望。那位教授，不就是想刻意“渡人”，最后卻成了“魔”嗎？
“那您說的‘五絕’，又是什么意思？”周明城轉(zhuǎn)移了話題，他聽說孫笑川最近在圈子里提過“新哲五絕”，說的是五個用生活踐行新哲學(xué)的人。
孫笑川端起茶杯，將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拔褰^不是我封的，是大家慢慢傳開的。都是些普通人，沒什么大本事，就是把‘渡已渡人’活明白了。比如在重慶開面館的老李，他的面便宜量大，附近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都愛去吃——他賺的是辛苦錢，這是渡已；環(huán)衛(wèi)工人能吃口熱乎的，這是渡人。還有在西安修鞋的老王，他修鞋不漫天要價，還經(jīng)常給老年人免費修——他靠手藝吃飯，是渡已；幫別人省了錢，是渡人。”
他掰著手指數(shù)：“還有在杭州送外賣的小張，他每次送外賣都會多帶一把傘，遇到下雨就給沒傘的客戶；在北京開書店的陳姐，她的書店里有免費的茶水，還專門給流浪漢留座位；再加上我——我開直播，給大家講點我經(jīng)歷的事，讓大家少走點彎路，我靠直播賺錢，是渡已；能幫到別人，是渡人。這就是五絕——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五個把日子過明白了的普通人?！?/p>
雨漸漸小了，窗外的霓虹清晰了些，茶館樓下傳來小販?zhǔn)諗偟穆曇?。周明城看著孫笑川，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沒讀過多少哲學(xué)著作，卻把生活里的哲學(xué)嚼得比誰都透。
“孫先生，您的新哲學(xué)，會不會太悲觀了？畢竟還是有很多人，真心實意地幫別人，也沒被當(dāng)成‘魔’?！敝苊鞒沁€是忍不住問。
孫笑川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點滄桑，卻又透著點希望?！安槐^，是現(xiàn)實。我沒說不能渡人，我是說別抱著‘我要當(dāng)救世主’的心態(tài)去渡人。你渡人之前，先把自己渡明白——你有多大本事，能擔(dān)多大責(zé)任，別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想著去救別人。你渡人的時候，別求回報，別求別人感恩，你就想著：我?guī)退?，是因為我想幫，至于結(jié)果怎么樣，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這樣一來，就算他反過來害你，你也不會太難過，因為你沒抱期望?！?/p>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牛仔外套，準(zhǔn)備走了?！爸芙淌?，您要是真想理解我的新哲學(xué)，別坐在書齋里想，去街上走走，去看看那些擺攤的、送外賣的、修鞋的——他們的日子，就是最好的哲學(xué)。渡已為佛，渡人為魔，不是讓你別渡人，是讓你先做自己的佛，再去幫別人，就算成了別人眼里的魔，也不后悔。因為你知道，你做的是對的，你沒對不起自己，也沒對不起別人?！?/p>
周明城送孫笑川到茶館門口，雨已經(jīng)停了，空氣里帶著泥土的清香。孫笑川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走進(jìn)夜色里，他的背影不算高大，卻很堅定，像一株在風(fēng)雨里扎根的樹。
周明城站在門口，望著孫笑川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孫笑川剛才說的話——“既要渡已，也要渡人，才是社會”。是啊，社會不是由一個個“救世主”組成的，是由一個個努力渡已、順便渡人的普通人組成的。那些在生活里掙扎著、卻又沒忘記幫別人一把的人，才是這個社會最堅實的底色。
他掏出手機(jī)，給學(xué)生發(fā)了一條消息：“下周的課，我們?nèi)ソ稚仙?，觀察那些普通人的生活，看看他們是怎么‘渡已渡人’的。”
夜色漸濃，茶館里的燈光暖黃，周明城知道，從今天起，他對哲學(xué)的理解，將翻開新的一頁。而孫笑川，這個從生活里摸爬滾打出來的“新哲五絕”之一，還在繼續(xù)用他的方式，踐行著他的“佛魔論”——在渡已的路上，偶爾停下來，幫別人一把，就算被當(dāng)成魔，也不回頭。
第二章 重慶面館的“渡人劫”
孫笑川離開成都后，坐高鐵去了重慶——他要去會會“新哲五絕”里的老李，看看那個開面館的男人，是怎么把“渡已渡人”活進(jìn)一碗面里的。
老李的面館在重慶渝中區(qū)的一條老巷子里，門面不大，只有四張桌子，墻上掛著一塊褪色的木牌，上面寫著“李記老面，童叟無欺”。孫笑川到的時候是上午十點，正是面館不忙的時候，老李正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給煤爐添煤，火苗“噼啪”響著，映得他臉上的皺紋格外清晰。
“李哥，忙著呢？”孫笑川走過去，笑著打招呼。
老李抬頭一看，趕緊站起來，手上還沾著煤灰：“笑川啊，你怎么來了？快進(jìn)來坐，我給你煮碗面?！?/p>
孫笑川走進(jìn)面館，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面館里很干凈，桌子擦得锃亮，碗碟擺得整整齊齊?！袄罡?，我聽說你最近遇到點麻煩？”他開門見山，來之前他就聽人說，老李最近因為“渡人”，差點把面館都賠進(jìn)去。
老李嘆了口氣，給孫笑川倒了杯白開水，然后坐在他對面，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翱刹皇锹?，上個月遇到個小伙子，二十來歲，說自己剛從老家來重慶，沒找到工作，身上沒錢，快餓暈了。我看他可憐，就給他煮了碗面，沒收他錢，還讓他在面館里幫忙，管他吃住，一個月給兩千塊錢?！?/p>
孫笑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沒說話，等著老李繼續(xù)說。
“那小伙子剛開始挺勤快的，端面、收碗、擦桌子，都干得挺利索。我還想著，這孩子挺好，等他穩(wěn)定下來，再幫他找個好點的工作。結(jié)果呢？上周我去菜市場買菜，讓他看會兒店，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收銀臺里的錢少了兩千多，那小伙子也不見了?！崩侠畹穆曇粲悬c沙啞，眼里滿是失望，“我后來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來找工作的，是個慣偷，在別的地方也騙過不少人?！?/p>
孫笑川皺了皺眉：“那你沒報警？”
“報了，警察也立案了，可那小伙子早就跑了，估計找不回來了?！崩侠钣謬@了口氣，“我老婆跟我吵了好幾天，說我傻，說我不該多管閑事，這下好了，錢沒了，還讓人騙了。周圍的鄰居也說我，‘老李你就是太老實了，現(xiàn)在的人哪有那么多可憐的，都是裝的’?！?/p>
“那你后悔嗎？”孫笑川問。
老李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搖了搖頭：“不后悔。當(dāng)時我要是不幫他，他可能真的會餓暈在路邊。雖然他騙了我，但我做的是我該做的事，我沒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再說了，不能因為遇到一個壞人，就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壞人吧？”
孫笑川點了點頭，這就是老李——不管遇到多少糟心事，始終沒丟了那份善良?！澳悄阒筮€會幫別人嗎？”
“幫啊，怎么不幫？”老李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昨天還有個老太太，拄著拐杖來吃面，說自己沒帶錢，我還是給她煮了碗面，沒收她錢。老太太臨走的時候，給我塞了個自己腌的咸菜疙瘩，說謝謝我。你看，這不是挺好的嗎？”
正說著，巷子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是附近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張叔，他推著環(huán)衛(wèi)車，慢慢走了過來?！袄侠?，給我煮碗雜醬面，多加菜?！?/p>
“好嘞，張叔，馬上就好！”老李站起來，快步走進(jìn)廚房，不一會兒，廚房里就傳來了煮面的香味。
張叔走進(jìn)面館，看到孫笑川，笑著打了個招呼：“這位是？”
“這是我朋友孫笑川，從成都來的?！崩侠疃酥煌霟釟怛v騰的雜醬面走出來，放在張叔面前，“張叔，你慢吃，不夠再給你加面?！?/p>
張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老李這人，心善。我們這些環(huán)衛(wèi)工人，早上四點就出來干活，餓了就來他這兒吃面，他總是給我們多加面，還比別人便宜兩塊錢。有時候我們沒帶錢，他也讓我們先吃面，下次再給?！?/p>
孫笑川看著張叔狼吞虎咽的樣子，又看了看老李忙碌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老李的“渡已”，是靠這碗面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他的“渡人”，是給環(huán)衛(wèi)工人一口熱飯，給沒錢吃飯的人一點幫助。他沒想著當(dāng)什么“佛”，也沒在意別人說他“傻”，他就是憑著自己的良心，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李哥，你就不怕再遇到像上次那樣的騙子嗎？”孫笑川問。
老李擦了擦手上的水，坐在孫笑川對面：“怕啊，怎么不怕？那兩千多塊錢，夠我買好幾天的菜了?？晌铱傆X得，就算遇到十個騙子，只要能幫到一個真需要幫助的人，就值了。你看張叔，他每天那么辛苦，我給他多加碗面，他就能多干點活，把巷子掃得更干凈——這不是挺好的嗎？我?guī)土怂?，他也幫了大家，這就是你說的‘既要渡已，也要渡人’吧？”
孫笑川笑了：“對，這就是。你渡了張叔，張叔渡了這條巷子的人，大家互相渡，這就是社會?！?/p>
中午的時候，面館里坐滿了人，有上班族，有學(xué)生，還有附近的居民。大家一邊吃面，一邊聊天，氣氛很熱鬧。老李忙前忙后，臉上帶著笑容，雖然累得滿頭大汗，卻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孫笑川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里忽然很暖。他想起自己在直播間里遇到的那些人，有罵他的，有支持他的，有騙他的，也有被他幫到的。以前他還會因為別人的罵聲難過，現(xiàn)在他不難過了——就像老李說的，只要能幫到一個真需要幫助的人，就算被一百個人罵，也值了。
下午的時候，孫笑川要走了。老李送他到巷口，塞給他一袋自己做的麻辣牛肉：“笑川，這是我自己做的，你帶回去嘗嘗。有空再來重慶，我給你煮面?！?/p>
孫笑川接過牛肉，點了點頭：“李哥，你保重。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走出老巷子，孫笑川回頭看了一眼“李記老面”的招牌，心里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他要把“新哲五絕”的故事，都講給直播間的人聽，讓更多的人明白，“渡已為佛，渡人為魔”不是讓大家不幫別人，而是讓大家在幫別人的時候，先做好自己，不抱期望，不求回報，憑著良心做事。
他掏出手機(jī)，給北京開書店的陳姐發(fā)了條消息：“陳姐，我下周去北京看你，想跟你聊聊‘渡已渡人’的事。”
很快，陳姐回復(fù)了：“好啊，我在書店等你，給你留你愛喝的菊花茶?！?/p>
孫笑川收起手機(jī)，抬頭看了看重慶的天空，雖然有點灰蒙蒙的，卻透著一股熱鬧的煙火氣。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還會遇到很多糟心事，還會有人罵他是“魔”，但他不會停下——因為他要渡已，也要渡人，這是他的新哲學(xué)，也是他活下去的意義。
第三章 北京書店的“無聲渡”
北京的秋天來得早，九月初就有了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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