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nèi),熏香裊裊,卻壓不住喜夜玄話音落下后驟然繃緊的空氣。
“周永死了。”
四個字,平淡無奇,卻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深潭,在美南枝心底激起層層寒意。她垂首立在下方,指尖微微蜷入掌心。
果然。她帶回的信息,便是周永的催命符。
“哦?”她抬起眼,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旋即又化為謹慎的探尋,“王爺…節(jié)哀?”語氣拿捏得微妙,既不過分關切,也不顯冷漠。
喜夜玄終于從文書上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審視:“節(jié)哀?為一個吃里扒外、私通敵國、動搖北境軍心的蛀蟲?”
他放下文書,慢條斯理地坐直身體,指尖輕輕敲著榻沿:“他死得其所。昨夜于書房‘突發(fā)急癥’,暴斃而亡。御醫(yī)查驗,乃誤服了相克的藥材?!?/p>
美南枝心中了然。好一個“突發(fā)急癥”,好一個“誤服藥材”。這無疑是喜夜玄的手筆,干凈利落,且堵住了朝堂上可能的非議。吏部侍郎暴斃,雖會引起波瀾,但一個“誤食”的結(jié)論,足以暫時平息大多數(shù)疑慮,尤其是當有人心虛之時。
“王爺明鑒?!泵滥现Φ吐暤?。
“明鑒?”喜夜玄輕笑一聲,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若非你帶回的消息,本王或許還要容他再多活幾日,慢慢釣出他身后的大魚?!?/p>
他俯身,靠近美南枝,冷檀香的氣息再次將她籠罩:“你說,這筆功勞,該不該記在你頭上?”
美南枝心臟微縮,面上卻不露分毫:“南枝不敢居功。只是僥幸未負王爺所托,看到了該看的東西罷了?!?/p>
“該看的東西…”喜夜玄重復著,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那扇黑門之后,是戶部一位郎中的私宅。而那位郎中,與宮中某位貴人的母家,牽連甚深?!?/p>
他直起身,語氣恢復淡漠:“線,斷了。周永一死,那邊立刻縮了回去,干凈得讓人…不快?!?/p>
美南枝立刻明白,周永只是一枚棋子,甚至可能是棄子。他背后的勢力察覺到危險,果斷斷尾求生。喜夜玄雖然清除了一個內(nèi)鬼,但并未能順藤摸瓜,揪出更深層的主使。
“所以,”喜夜玄轉(zhuǎn)身,走回窗邊,望著窗外沉落的夕陽,聲音聽不出情緒,“餌沒了,魚也驚了。需要新的餌,才能讓那潭水,重新渾起來。”
美南枝心中警鈴微作。她似乎猜到喜夜玄接下來要說什么。
“周永暴斃,吏部考功司郎中之位出缺。”喜夜玄緩緩道,“這個位置,關乎官員考評升遷,雖品階不高,卻是個人人想咬一口的肥肉。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的人?!?/p>
他側(cè)過頭,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痕跡:“你說,若是此時,有一個看似與各方都無瓜葛、甚至與本王‘有隙’的人,意外得到了這個位置…會不會有人,急著來拉攏,或者…滅口?”
美南枝呼吸一滯。他果然是要將她推出去,作為新的誘餌!
“王爺是想…”她聲音干澀。
“本王已有人選?!毕惨剐驍嗨Z氣不容置疑,“但需要有人,確保他能‘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對本王的不滿,又能‘不經(jīng)意’地流露出對考功司職位的渴望,并且…在他遇到‘意外’時,能保住他的小命,順便,抓住那些伸過來的手?!?/p>
他看向美南枝,唇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弧度:“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一個極其危險的任務。她要保護一個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棋子,對抗未知的、能操縱侍郎級別官員的敵人,還要從中獲取情報。
“奴婢…”美南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翻涌,“需要知道目標是誰,以及王爺希望他如何‘表現(xiàn)’?!?/p>
喜夜玄似乎對她的反應頗為滿意,走回書案,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更詳細的卷宗,遞給南枝。
“目標叫周澄,是周永的遠房侄兒,目前在吏部做個小小主事。此人有些小聰明,野心不小,卻不得志,常抱怨懷才不遇,對周永巴結(jié)上官的手段既鄙夷又羨慕。周永暴斃,他或許會認為是機會。”喜夜玄簡單介紹,“如何讓他‘表演’,林懶燼會告訴你細節(jié)。你需要做的,是潛入他身邊,確保劇本按本王寫的唱,并且…”
他目光幽深地看著她:“…看清所有登臺唱戲的,是人是鬼?!?/p>
美南枝接過卷宗,快速翻閱。上面記錄了周澄的詳細資料、
————
喜美:《淬毒竹香》
喜美:《折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