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左航歪了歪頭，"也許我刻的是別的'鄧'。他輕笑一聲，隨即又嚴肅起來，"或者，也許我在等待一個注定會出現(xiàn)的人。"

鄧佳鑫的鋼筆在記錄本上劃出一道無意義的線："左航，這種想法很危險。你把自己的幻想投射到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身上，這正是——"

"什么？病態(tài)？瘋狂？"左航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你們總喜歡給一切貼標簽，好像這樣就能理解整個世界。"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自己的衣領(lǐng)，"但有些聯(lián)系是無法用你那本教科書解釋的，鄧醫(yī)生。"

鄧佳鑫立刻進入危機干預(yù)狀態(tài)。他放下記錄本，用平穩(wěn)而溫和的聲音說："左航，我在這里。我們一起理清這些感受好嗎？先深呼吸，跟著我的節(jié)奏。"

左航的瞳孔擴大，目光渙散，顯然正在經(jīng)歷嚴重的焦慮發(fā)作。他搖頭，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墻壁："你不明白...你永遠不會明白..."

"那就幫助我明白。"鄧佳鑫慢慢靠近，伸出手但不去觸碰他，"告訴我你現(xiàn)在的感受。"

"害怕。"左航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害怕再次被拋棄。害怕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害怕你...根本不存在。"

鄧佳鑫的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了。他見過許多病人的崩潰時刻，但左航此刻流露出的脆弱有種奇異的真實性，穿透了所有專業(yè)屏障直抵人心。

"我真實存在。"鄧佳鑫輕聲說，終于將手放在左航顫抖的肩膀上，"看，你能感覺到我的觸碰，對嗎？聽到我的聲音。聞到我用的須后水——佛手柑和雪松，你說過很特別。"

左航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目光重新聚焦在鄧佳鑫臉上。一滴汗珠從他的額角滑落，沿著下頜線墜入衣領(lǐng)。

"佛手柑和雪松。"他重復(fù)道，聲音嘶啞，"還有一點點消毒水的氣味，因為你總是不自覺地用右手腕蹭消毒液瓶口。"

鄧佳鑫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自己從未注意到的習(xí)慣。左航的觀察力有時精準得可怕。

"好些了嗎？"他問，準備收回手。

左航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別。再一會兒。"他的拇指輕輕摩挲鄧佳鑫的脈搏點，"你的心跳得好快。"

那是因為你嚇到我了。鄧佳鑫想這樣說，但話到嘴邊卻變成："因為我在擔心你。"

左航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黑夜中突然被點亮的燈籠。他慢慢站直身體，卻仍緊握著鄧佳鑫的手腕："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不把我當怪物的人。"

"你不是怪物。"鄧佳鑫說，"你只是...愛得太用力了。"

"就像握著一只小鳥。"左航突然說，"太松會飛走，太緊會...窒息。"他的手指微微收緊，又立刻松開，"我在學(xué)習(xí)適當?shù)牧Χ龋囜t(yī)生。為我加油吧。"

??

?這次會談的記錄鄧佳鑫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完成。每寫下一句話，他都要停下來思考如何準確描述那些微妙的互動，又不暴露自己越來越復(fù)雜的感受。

當他合上文件夾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腕內(nèi)側(cè)還殘留著一絲微熱的觸感，就像左航的指尖仍然停留在那里。

——

接下來的幾天，鄧佳鑫的噩夢愈演愈烈。夢中那些眼睛越來越近，有時甚至能感覺到有呼吸噴在頸后。他考慮過服用安眠藥，但又擔心會影響工作判斷力。

周四早晨，他在淋浴時發(fā)現(xiàn)浴簾輕微晃動，盡管浴室門窗緊閉。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強烈到讓他立刻關(guān)掉水龍頭，裹上浴巾檢查了整個公寓。

一無所獲。但當他回到浴室，鏡子上多了一個用霧氣寫成的字母"H"，正慢慢被水珠侵蝕變形。

鄧佳鑫盯著那個逐漸消失的字母，心跳如雷。可能是水汽自然形成的，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可能是...

他的手機突然在臥室響起。屏幕上顯示"醫(yī)院來電"。

"鄧醫(yī)生，抱歉這么早打擾你。"是護士小林的聲音，"左航昨晚出現(xiàn)異常行為，值班醫(yī)生給了鎮(zhèn)靜劑。他想見你。"

"什么異常行為？"

"他...整夜站在觀察窗前，說在'守護'什么。我們查房時發(fā)現(xiàn)他手上有血跡，但他沒有自殘痕跡，也不肯說血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