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廟檐上,簌簌作響。
沈榮安把短刀收回鞘里,指節(jié)還在隱隱發(fā)疼。她抬頭看了看蕭庭初,后者正用布條纏著左肩的傷口,動作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時間。
"你當(dāng)年為什么不告訴我寧玄的事?"
話音剛落,火堆猛地竄起一串火星。
蕭庭初的手停在半空,布條垂下來,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紅痕跡。他沒有抬頭:"有些真相,會毀了你。"
"就像你們現(xiàn)在毀掉的信任?"
沈榮安的聲音像刀子,刮得人耳根發(fā)緊。她起身走到墻邊,手指撫過那些斑駁的壁畫。圖騰紋路間藏著暗紅顏料,摸上去還有點(diǎn)溫?zé)?,像是剛畫上去沒多久。
阿玲一直蹲在角落整理藥箱,這時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
"公主,別碰那些……"
話沒說完,沈榮安眼前就黑了一瞬。
血色翻涌,耳邊響起低語,像是誰在耳邊輕笑。
"真要為這虛假的親情再赴死嗎?"
寧玄的聲音。
沈榮安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木柱。柱子晃了晃,灰塵簌簌落下,遮住了她的視線。
"沈榮安!"
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她甩開那只手,抬頭看見蕭庭初的臉。他額角青筋跳動,眼里滿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別再替我做決定。"她咬牙說。
蕭庭初沒說話,只是把劍柄握得更緊了些。
外頭風(fēng)聲忽然變了調(diào)。
阿玲已經(jīng)站起身,手里多了根銀針:"來了。"
話音未落,窗紙就被破開一個洞。一支弩箭擦著沈榮安的耳朵飛過,釘進(jìn)門板。箭尾還帶著寒氣。
黑影從四面八方涌入。
沈榮安抬手一揮,掌心蠱紋驟亮。墻縫間無數(shù)蟲子爬出來,形成一道蠕動的屏障。
"舊主歸位!"其中一個黑衣人嘶吼,"血契再啟!"
沈榮安心頭一震,蠱蟲本能地?fù)湎蚰侨?。但就在蟲群即將淹沒對方時,她突然愣住。
那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和她記憶中的一個人重合——紅綃。
可紅綃此刻明明在京城。
"小心背后!"蕭庭初突然喊。
沈榮安轉(zhuǎn)身,短刀橫掃。刀刃切入血肉的瞬間,她看到刺客脖頸上的印記——和紅綃的一模一樣。
蠱紋開始躁動,像是要從她皮膚里掙脫出來。
她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混著蟲鳴與打斗聲,亂成一團(tuán)。眼前景象忽明忽暗,分不清敵我。
"讓開!"
她沖著蕭庭初吼,同時抬手。蠱蟲瞬間聚集成漩渦,將三個黑衣人卷入其中。
蕭庭初站在原地沒動。
沈榮安瞳孔一縮,蠱蟲差點(diǎn)失控。她在最后一刻收住力道,但還是有幾只沾到了他的衣角。
"你瘋了嗎?"蕭庭初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怒意。
"是你瘋了吧?"沈榮安冷笑,"明知道我現(xiàn)在不穩(wěn),還往我跟前湊?"
阿玲在一旁收拾殘局,動作利落地割下一名刺客的衣角。她翻開那人的衣領(lǐng),露出同樣的印記。
"是南疆圣女殿的禁術(shù)。"她低聲說,"他們想借你的蠱力重啟血契。"
沈榮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剛才那一瞬間,她確實(shí)感覺到了什么。像是某種沉睡的東西在蘇醒,帶著不屬于她的記憶與力量。
"我開始怕我自己了。"她喃喃。
蕭庭初忽然跪下來。
這個動作讓沈榮安愣住。
"這次,"他抬頭,目光灼灼,"我不會再替你選擇。"
沈榮安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頭有她熟悉的執(zhí)著,也有她從未見過的決絕。
"你該早點(diǎn)這么想的。"
她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腳步卻一頓。
"對了,"她回頭,"你說的那些真相,現(xiàn)在還能毀了我嗎?"
蕭庭初沒有回答。
阿玲撿起地上一張染血的密信,遞給她:"公主,這是他們留下的。"
沈榮安接過,展開一看,臉色驟變。
"太后十二年前就布局了。"她念出聲,聲音發(fā)澀。
蕭庭初湊過來,指著信末一處印記:"這是皇室密紋。"
沈榮安盯著那印記,突然笑了:"我倒要看看,沈遇宸還是不是我弟弟。"
她把密信收好,掀開簾子。風(fēng)雪更大了,但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走吧。"
蕭庭初跟上來,沉默地走在她左側(cè)。
阿玲走在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坍塌一角的古廟。晨光中,廟壁上一幅完整的圖騰若隱若現(xiàn),隱約可見一只鳳鳥銜著血色玉牌。
三人踏雪而行,身后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風(fēng)雪漸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