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宇文烈——或者說,靈魂深處正在進(jìn)行著慘烈戰(zhàn)爭的李相夷——發(fā)出了困獸般的怒吼。他眼睜睜看著懷中“蘇晚”的容顏?zhàn)兂闪肆硪粋€陌生又隱約熟悉的女子模樣,巨大的恐慌和失去感淹沒了他。
“你們是誰?我的晚晚呢?把他還給我??!”
他雙目赤紅,死死瞪著溫燼和蕭秋水,尤其是蕭秋水扶著溫燼的手臂,那畫面刺眼至極,仿佛某種褻瀆。屬于宇文烈的記憶和情感在瘋狂咆哮:那是他的晚晚!他們相約同生共死,這些人憑什么帶走她?憑什么說她不是?!
溫燼看著他那幾乎完全被“宇文烈”占據(jù)的模樣,心知尋常呼喚無用。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剛剛從“蘇晚”那里繼承來的、殘存的悸動與心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穿透他狂亂的意識:
溫燼2“宇文烈!”
這是溫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這個稱呼喊他,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屬于“蘇晚”的凄楚和決絕
溫燼2“你看看我!你仔細(xì)看看我!”
李相夷(宇文烈)掙扎的動作猛地一滯,血紅的眼睛聚焦在她臉上。那明明是溫燼的臉,但那一瞬間的眼神和語氣,卻像極了晚晚訣別時的樣子!幻境與現(xiàn)實(shí)產(chǎn)生了詭異的重疊,讓他混亂的頭腦如同被重錘擊中,嗡嗡作響。
溫燼2“你的晚晚……”
溫燼的聲音顫抖著,既是在陳述,也是在親手擊碎那個幻夢
溫燼2“她最后對你說了什么?‘黃泉路冷,一起走’……對不對?”
宇文烈身體劇烈一震,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再次精準(zhǔn)地刺入他心中最痛的地方。他眼中的瘋狂褪去一絲,染上更深的痛苦和……迷茫。她怎么會知道?這是只屬于他和晚晚的最后一句話!
溫燼捕捉到他這一瞬間的動搖,趁熱打鐵,語氣急速卻清晰
溫燼2“那是因?yàn)槲揖褪恰』蛘哒f,我承載了‘她’的記憶!但那是假的,包括你,宇文烈,全都是假的!這個世界是假的!你的晚晚,是因?yàn)槲业拇嬖诙换镁乘茉斐鰜淼溺R像!”
“你胡說!”他本能地反駁,聲音卻失去了之前的暴怒,帶上了嘶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這痛……這愛……怎么可能是假?!”他下意識地按向自己仍在汩汩流血的傷口,那真實(shí)的痛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憑依。
溫燼2“痛可以是假的!愛也可以是被人灌輸?shù)?!”溫燼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溫燼2“那你的碧茶之毒呢?!宇文大將軍!你體內(nèi)那日夜折磨你、讓你功力難復(fù)、讓你連多動用一分內(nèi)力都要承受噬心之痛的碧茶之毒,現(xiàn)在在哪里?!”
“碧茶……之毒?”這四個字如同最惡毒的咒語,又像是喚醒沉睡靈魂的鑰匙。宇文烈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啊……碧茶之毒呢?
那如同附骨之疽、時刻提醒著他生命流逝、武功衰退、讓他不得不謹(jǐn)小慎微、連恣意妄為都成了奢望的劇毒……在這個身體里,消失了。
他擁有的是健康、是磅礴的內(nèi)力、是毫無滯澀的力量運(yùn)轉(zhuǎn)……這是他潛意識里最深的渴望,以至于他沉溺其中,甚至不愿去思考這不合常理的“完美”!
看到他臉上出現(xiàn)的巨大震驚和空白,溫燼知道,突破口出現(xiàn)了。她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溫燼2“感受到了嗎?這健康的身體……是你想要的,對嗎?所以你不愿意醒來。李相夷……不,李蓮花……你看看我,我是溫燼,你從蓮花樓來,我們要幫李沉舟找殘魂……你忘了嗎?”
“李相夷……蓮花樓……溫燼……”他喃喃地重復(fù)著這些名字,腦海中破碎的畫面開始翻騰:樓外的月光,海上的扁舟,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那些畫面遙遠(yuǎn)而模糊,卻被“碧茶之毒”這四個字賦予了沉重的真實(shí)感。
幻境中完美健康的體驗(yàn),與現(xiàn)實(shí)中被劇毒折磨的痛苦記憶,形成了無比尖銳的對比。哪一個才是真的?哪一個才是他?
巨大的撕裂感讓他頭痛欲裂,他發(fā)出一聲痛苦不堪的呻吟,掙扎的力道明顯變小了,眼神中的赤紅逐漸被一種巨大的、無法置信的混亂和痛苦所取代。他仍然不愿相信,但堅(jiān)實(shí)的信念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致命的裂痕。
溫燼2“相夷……”溫燼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最終輕輕喚了一聲這個他更常用的名字
溫燼2“該回去了。外面的世界……還需要李相夷。”
這一聲“相夷”,和那句“外面的世界還需要李相夷”,仿佛最終擊垮了他。他猛地閉上眼睛,身體不再抵抗,微微顫抖起來,仿佛一具被抽空了力氣的軀殼。
李沉舟和蕭秋水立刻抓住這個機(jī)會。
李沉舟“走!”
李沉舟低喝一聲,與蕭秋水一起,強(qiáng)拉著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李相夷,護(hù)著溫燼,猛地沖向那片由箭頭指引的、扭曲的虛空!
在他們身后,整個烽火連天的世界,伴隨著“宇文烈”不甘而痛苦的無聲吶喊,轟然崩塌,化為虛無。
四人重重跌回穴眼荒原的焦黑土地上,劇烈的空間轉(zhuǎn)換感讓他們頭暈?zāi)垦?,神魂仿佛剛?jīng)歷了一場慘烈的跋涉,疲憊不堪。
李相夷單膝跪地,一手仍死死按著心口,劇烈地喘息,臉色蒼白得嚇人。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額前碎發(fā)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有緊抿的唇線和微微顫抖的肩膀顯露出他內(nèi)心極不平靜的波瀾。溫燼在蕭秋水的攙扶下站穩(wěn),下意識地看向李相夷,眼神復(fù)雜,殘留的幻境記憶讓她心頭縈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她迅速移開目光,看向身旁一臉關(guān)切的蕭秋水,努力擠出一個表示自己無礙的微笑。
李沉舟最先恢復(fù)過來,他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他們已回到現(xiàn)實(shí),剛欲開口,忽然,前方那片扭曲的空氣微微波動起來。
一個光影凝聚而成的小人兒憑空出現(xiàn),它只有巴掌大小,通體散發(fā)著柔和卻變幻不定的光芒,看不清具體樣貌,只能感覺到一種古老又頑皮的氣息。它嘻嘻哈哈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聲音如同風(fēng)鈴般清脆,卻又帶著一絲戲謔: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居然能從我的‘情深不壽’境里全須全尾地跑出來,還差點(diǎn)把我這漂亮的小窩棚給拆了!” 它繞著四人飛了一圈,最后懸浮在李沉舟面前,“特別是你,大塊頭,意志力蠻硬的嘛!還有你,小丫頭,關(guān)鍵時刻腦子挺清醒!”
它看似在夸獎,但語氣里的調(diào)侃多于贊賞。
能造出這樣的幻境,李沉舟不得不忌憚,他李沉舟面色沉靜,拱手道
李沉舟“閣下想必就是此穴眼的守護(hù)元靈?我等無意冒犯,只為尋一縷妻子殘魂,還請行個方便?!?/p>
“知道知道,不就是這個嘛?!毙≡`嘻嘻一笑,小手一揮,一點(diǎn)微弱卻純凈的白色光暈從它身上分離出來,緩緩飄向李沉舟。那光暈中,隱約可見一個溫柔女子的虛影,正是李沉舟朝思暮想的妻子模樣!
李沉舟身體猛地一震,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如同接住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般,將那縷殘魂碎片捧在手心。巨大的激動和悲傷交織在他眼中,他嘴唇微動,最終只是化作一聲低沉的
李沉舟“多謝!”
“不客氣不客氣!”小元靈擺擺手,一副很大度的樣子,“你們通過了考驗(yàn),這是應(yīng)得的。不過嘛……”它話鋒一轉(zhuǎn),光芒閃爍的身體又飄忽起來,這次,它飄到了一直沉默低頭的李相夷和臉色不太自然的溫燼之間。
它的光芒似乎變得更亮了些,語氣也變得意味深長:“雖然沒困住你們的‘身子’,讓你們跑出來啦……但是哦,”它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小小的光暈手指先點(diǎn)了點(diǎn)李相夷,又點(diǎn)了點(diǎn)溫燼,“有人的‘心’,未必沒被困住哦?那鏡花水月里的情愫,沾染上了,可不是說忘就能忘,說沒就能沒的喲?畢竟啊,那一起走過的黃泉路,可是真的‘冷’過呢~嘻嘻!”
它的話語像是一根纖細(xì)卻尖銳的針,精準(zhǔn)地刺入了李相夷和溫燼刻意回避的角落。
李相夷按著心口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他依舊沒有抬頭,但周身的氣息卻驟然繃緊了一瞬。
溫燼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下意識地避開了元靈的方向,向蕭秋水身邊靠了靠,卻感覺蕭秋水扶著她的手似乎也微微僵了一下。
小元靈將他們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似乎覺得極為有趣,發(fā)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光芒一閃,便徹底消失在空中,只留下那句意有所指的話語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也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穴眼之地恢復(fù)了死寂,只有嗚嗚的風(fēng)聲掠過焦土,卷起細(xì)微的塵埃。
李沉舟小心翼翼地將妻子的殘魂碎片收起,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三人,尤其是沉默得異常的李相夷和明顯心神不寧的溫燼,沉聲道
李沉舟“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需盡快調(diào)息,前往下一處穴眼?!?/p>
幻境雖破,但有些東西,卻悄然留下了痕跡,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漣漪蕩開,再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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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奉再次重申一下更新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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