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shù)耐盹L帶著草木的清香，吹散了夏日的最后一絲暑氣。絢爛的晚霞漸漸沉入遠山的懷抱，天色開始轉(zhuǎn)暗。
孫嘉彧“我們該下山了，”
孫嘉彧輕聲說，轉(zhuǎn)頭看向仍沉浸在美景中的劉果寧
孫嘉彧“不然奶奶該擔心了?！?/p>
劉果寧點點頭，卻有些挪不動腳步。他在貴州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明天下午就要啟程回家了。
下山路上，兩人一前一后，孫佳鑫已經(jīng)趴在姐姐背上睡著了。劉果寧看著孫嘉彧略顯吃力的樣子，趕緊上前
劉果寧“我來背他吧。”
孫嘉彧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弟弟轉(zhuǎn)移到了劉果寧的背上。小男孩在睡夢中嘟囔了一聲，繼續(xù)酣睡。
孫嘉彧“謝謝你，劉果寧。”
孫嘉彧的聲音在暮色中格外柔和
孫嘉彧“這個星期，你真的幫了我們很多忙?！?/p>
劉果寧“沒什么，都是舉手之勞?！?/p>
劉果寧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心里卻早已波濤洶涌。
回到寨子里，把弟弟安頓好后，兩人站在孫嘉彧家的吊腳樓下，一時無言。寨子里的燈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山間的星星。
孫嘉彧“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孫嘉彧先開口。
劉果寧“嗯，下午的火車?！?/p>
劉果寧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心里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孫嘉彧“回北京后，你要好好學習啊?！?/p>
孫嘉彧輕聲說
孫嘉彧“別像上學期那樣，語文老是擦著及格線過?！?/p>
劉果寧頓時臉紅到了耳根，幸好夜色掩蓋了他的窘迫。
劉果寧“我會努力的。”
他鄭重承諾
劉果寧“那...你呢？”
孫嘉彧“我也要努力學習，將來大學考到北京去?！?/p>
孫嘉彧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fā)光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劉果寧心跳加速
劉果寧“真的嗎？那...那我們可以在北京見面！”
孫嘉彧“嗯！”
孫嘉彧用力點頭
孫嘉彧“不過那得是好幾年后的事了?！?/p>
劉果寧“沒關系，我可以等...”
劉果寧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這話太過直白，急忙補充
劉果寧“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保持聯(lián)系。微信要常常聯(lián)絡，直到大學見面。”
孫嘉彧“那就這么說定了，”
孫嘉彧伸出小拇指
孫嘉彧“你要好好學習，我也要好好學習?！?/p>
劉果寧勾住她的小拇指，兩人的約定在夜色中悄然落定。
第二天離別時，孫嘉彧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蠟染布袋
孫嘉彧“送給你，里面是我們這里的山茶花種子，聽說在北京也能種活。”
回程的火車上，劉果寧一直握著那個小布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新學期開始，劉果寧升入了初中。陌生的環(huán)境、繁重的課業(yè)，都讓他倍感壓力。但每當他想松懈時，就會想起那個夜晚的約定，想起孫嘉彧說的“你要好好學習”。
他們的聯(lián)系并不頻繁。孫嘉彧只有周末才能連上WiFi，兩人的交流大多是通過簡短的文字消息和偶爾的照片。
劉果寧“這次月考語文及格了！”
劉果寧十月份發(fā)來捷報。
孫嘉彧“我就知道你可以?！?/p>
孫嘉彧回復，附帶一個笑臉。
孫嘉彧“我們這里下雪了，好大！”
十二月初，孫嘉彧發(fā)來一張苗寨雪景。
劉果寧“真漂亮！北京還沒下雪。山茶花我種在陽臺上了，已經(jīng)發(fā)芽了。”
劉果寧回復。
就這樣，隔著千山萬水，兩個少年在不同的軌道上并行前進。
初一下學期，班級里的氛圍悄悄發(fā)生了變化。男生女生之間開始有了微妙的距離感，課間時常有同學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誰喜歡誰的話題。
一天放學后，劉果寧和幾個男生一起回家。途經(jīng)學校附近的小公園，有人提議休息一下。
“你們覺得咱們班誰最好看？”活潑好動的張明宇突然問道。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說出的都是班級里那幾個打扮入時、性格外向的女生名字。
“劉果寧，你覺得呢？”有人把話題拋給了他。
劉果寧愣了一下，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的是孫嘉彧的樣子——不是班上任何一個女生，而是那個遠在貴州、皮膚微黑、眼睛明亮的女孩。
劉果寧“我...我覺得都差不多?！?/p>
他含糊其辭。
“少來這套！”張明宇摟住他的肩膀，“你肯定有喜歡的人。說說，是誰？”
劉果寧“沒有，真沒有?！?/p>
劉果寧連連否認。
“那你說說，什么叫喜歡一個人？”另一個男生問道。
大家頓時來了興趣，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喜歡就是總想看見她?！?/p>
“會注意她的一舉一動?！?/p>
“有什么好事第一個想告訴她?！?/p>
“會為了她想要變得更好?！?/p>
“看到她開心，自己也會開心?！?/p>
“不見面的時候會想念。”
......
聽著同學們的討論，劉果寧的心跳越來越快。每一條“標準”，都精準地對上了他對孫嘉彧的感覺。
他想起了在貴州的那些日子，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清晨見到孫嘉彧的那一刻；他會注意到她說話時微微上揚的嘴角；在夏令營拿到獎狀時，第一個想分享的人就是她；為了能去找她，他愿意學習那些曾經(jīng)厭惡的生活技能；看到她因為自己的幫助而展露笑顏時，心里比吃了蜜還甜；回到北京后，他時常會想起他們一起看晚霞的那個傍晚...
原來，這就是喜歡。
原來，孫嘉嘉彧就是他的初戀。
這個認知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中朦朧的迷霧。一時間，他既感到豁然開朗，又有些不知所措。
“劉果寧，你怎么不說話？臉還這么紅！”張明宇打趣道。
劉果寧“我...我突然想起還有作業(yè)沒寫完，先走了！”劉果寧抓起書包，幾乎是落荒而逃。
跑出一段距離后，他才放慢腳步，心臟仍在胸腔里狂跳。傍晚的風吹在臉上，卻吹不散他雙頰的熱度。
回到家，他習慣性地打開手機，驚喜地發(fā)現(xiàn)孫嘉彧剛剛發(fā)來一條消息：
孫嘉彧“今天模擬考試，數(shù)學考了全市第三！離北京又近了一步:-)”
看著那條消息，劉果寧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迅速回復：
劉果寧“太厲害了！我這次月考也進步了，班主任特別表揚了我?！?/p>
放下手機，他走到陽臺上。那個小盆栽里的山茶花已經(jīng)長出了幾片嫩綠的葉子，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他想起孫嘉彧把種子遞給他時說的話
孫嘉彧“山茶花很堅強，能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中生長開花?！?/p>
就像他們的友誼——不，或許不只是友誼——跨越了山海，在不同的土壤中生根發(fā)芽。
那天晚上，劉果寧在日記本上鄭重地寫下：
“今天，我明白了一件事。孫嘉彧不僅是我的好朋友，還是我喜歡的人。這是我的秘密，我會好好珍藏。我要更加努力，成為一個配得上她的人。終有一天，我們會在北京重逢?！?/p>
窗外，北京的夜空罕見地出現(xiàn)了幾顆星星，微弱卻堅定地閃爍著，就像那個少年心中剛剛萌生的情感，朦朧卻真實，跨越了地理的距離，連接著兩個正在努力成長的靈魂。
劉果寧知道，前方的路還很長，但他已經(jīng)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和動力。在那個苗寨的星空下許下的約定，將成為他青春歲月中最明亮的燈塔。
……………………………………………………………………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已是初一的秋天。北京二中的校園里，銀杏葉開始泛黃，秋季運動會正在熱烈進行中。
“劉果寧，加油！再來一個！”操場邊的同學們歡呼著。
單杠上，劉果寧輕松地做著引體向上，肌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分明。最終，他以二十五個的成績奪得年級組第一。
“太厲害了！”體育委員拍拍他的肩膀，“你這體能，明年校隊招新一定要來啊?！?/p>
劉果寧擦了擦汗，笑容明朗。自從夏令營回來后，他更加重視體能訓練，不僅因為喜歡運動，更因為他想成為一個更強的人，一個能夠保護重要的人的人。
他的項目全都集中在運動會第一天：引體向上、跳遠、4×100米接力。每一項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晚上回到家，他照例和孫嘉彧視頻通話。屏幕那端的她看起來有些疲憊。
劉果寧“怎么了？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他關切地問。
“我們學校后天開運動會，老師給我報了800米?！?/p>
孫嘉彧嘆了口氣
“你知道的，運動一直是我的弱項?！?/p>
劉果寧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想起小學時，孫嘉彧在跑步比賽中摔倒卻堅持完賽的樣子。那時候的她，膝蓋擦破了皮，鮮血直流，卻咬著牙不肯放棄。
劉果寧“別擔心，你一定能行。”
他鼓勵道，心里卻萌生了一個念頭。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父母
“爸，媽，我想去貴州一趟。”
媽媽驚訝地看著他
“明天就國慶了，怎么突然要去貴州？”
劉果寧“孫嘉彧明天運動會，她報了800米。我想去給她加油?！?/p>
劉果寧認真地說
劉果寧“她以前跑步摔倒過，我怕她這次有壓力。要是有朋友在旁邊支持，可能會好一點。”
爸爸媽媽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知道的，我們一直很支持你和嘉彧的友誼?！卑职志従忛_口，“但是這么突然...”
劉果寧“我所有的項目都比完了，作業(yè)……作業(yè)一定會在假期結(jié)束前寫完?！?/p>
劉果寧急忙說
劉果寧“我可以自己訂票，用我自己的壓歲錢。就去兩天，看完她的比賽就回來?！?/p>
令他意外的是，父母并沒有過多阻攔。
“去吧，”媽媽微笑著說，“記得每天報平安?！?/p>
于是，第二天下午，劉果寧已經(jīng)站在了孫嘉彧學校的操場上。
貴州的秋天比北京溫暖許多，陽光灑在紅白相間的跑道上，青春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孫嘉彧所在的班級區(qū)域，但并沒有立即上前相認。
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廣播里傳來女子800米檢錄的通知，他看到孫嘉彧從看臺上站起來，走向檢錄處。她的步伐有些猶豫，神情緊張。
就是現(xiàn)在。
劉果寧深吸一口氣，朝著檢錄處走去。陽光從他身后灑下，為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
孫嘉彧正在低頭整理號碼布，完全沒注意到他的靠近。
劉果寧“孫小或！”
熟悉的聲音讓她猛地回頭。逆著光，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走來。隨著他越走越近，那張臉逐漸清晰——依然是曬黑的皮膚，明朗的笑容，但個子更高了，肩膀也更寬了。
孫嘉彧愣在原地，眼睛睜得大大的，錯愕、驚喜、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她眼中交織。
孫嘉彧“劉果寧？你怎么...怎么會在這里？”她的聲音幾乎哽咽。
少年終于走到她面前，陽光從他身后漫過來，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光的外衣。他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盛滿了笑意和溫柔。
劉果寧“我來給你加油啊。”
他說得云淡風輕，仿佛從北京到貴州的千里之遙不過是隔壁串個門。
孫嘉彧仍然處于震驚中，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確認這不是幻覺
孫嘉彧“可是...你們學校不是也有運動會嗎？而且明天就國慶了，你怎么...”
劉果寧“我的項目都在昨天，比完了?！?/p>
劉果寧笑著，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水杯
劉果寧“給，補充點水分。還有這個...”
他又拿出一個小盒子
劉果寧“能量膠，跑步前吃一個，會更有力氣?！?/p>
孫嘉彧接過這些東西，手指微微發(fā)抖。她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站在光里，那么真實，又那么不真實。周圍的喧囂仿佛都遠去了，檢錄處的嘈雜、廣播里的聲音、同學們的談笑，全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這個跨越山海而來的少年，和他眼中溫柔的光芒。
孫嘉彧“你...你傻不傻啊...”
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孫嘉彧“這么遠跑過來，就為了看我跑個步？”
劉果寧“是啊，”
劉果寧認真地看著她
劉果寧“就為了看你跑個步。想看你安全跑完全程?！?/p>
他的話很簡單，卻像一股暖流，瞬間涌入了孫嘉彧的心田。她低下頭，掩飾著微微發(fā)紅的眼眶，心里卻像被陽光照亮的山澗，明亮而溫暖。
“下一組準備！”裁判員的喊聲打破了這一刻的靜謐。
孫嘉彧抬起頭，眼中的錯愕和驚喜已經(jīng)沉淀為一種堅定的光芒。她看著劉果寧，嘴角揚起一個自信的弧度：
孫嘉彧“那你可要看好了，這次我不會摔倒了。”
劉果寧“我信你?！?/p>
劉果寧微笑著，后退幾步，為她讓出通往跑道的路。
發(fā)令槍響，孫嘉彧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劉果寧快步走到跑道內(nèi)側(cè)的草坪上，跟著她的節(jié)奏一路小跑。
劉果寧“調(diào)整呼吸，保持節(jié)奏！
”他大聲喊道。
第二圈，孫嘉彧的體力明顯下降，臉色開始發(fā)白。就在這時，她聽到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劉果寧“孫嘉彧，加油！你可以的！”
劉果寧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了跑道內(nèi)側(cè)，在她身邊并行跑著。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的目光堅定而充滿信任。
劉果寧“想想我們在貴州爬山的時候，那座山比這難爬多了，你不是也登頂了嗎？”
孫嘉彧咬緊牙關，點了點頭，重新調(diào)整呼吸，步伐也變得穩(wěn)定起來。
最后一百米，她開始沖刺。劉果寧加快速度，一直陪跑到終點線前。當他看著孫嘉彧沖過終點的那一刻，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和感動。
孫嘉彧沖過終點后，幾乎站立不穩(wěn)。劉果寧連忙上前扶住她，遞上早已準備好的水和毛巾。
孫嘉彧“第...第幾名？
”她喘著氣問。
劉果寧“第三！小組第三！”
劉果寧的聲音里滿是興奮
劉果寧“你做到了，孫小或！”
孫嘉彧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比九月的陽光還要明媚。
傍晚，兩人并肩走在校園里。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時不時交織在一起。
孫嘉彧“謝謝你來看我比賽?！?/p>
孫嘉彧輕聲說。
劉果寧“其實...”
劉果寧停下腳步，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精心包裝的盒子
劉果寧“這是送給你的。”
孫嘉彧打開盒子，里面是一雙專業(yè)的跑鞋。
劉果寧“應該合適?！?/p>
劉果寧有些不好意思
劉果寧“希望它能陪你跑向更遠的地方。”
孫嘉彧撫摸著跑鞋，眼眶微微發(fā)紅
孫嘉彧“劉果寧，你真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眼中閃爍的光芒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夕陽下，兩個少年的影子靠得很近，仿佛永遠不會分開。而他們的故事，就像這雙跑鞋即將踏上的路途，漫長而充滿希望，始終向著光的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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