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滿月那天，陳奕恒的媽媽突然出現(xiàn)在公寓門口。

她手里提著個保溫桶，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目光掃過陳奕恒隆起后尚未完全平復的小腹，又落在旁邊嬰兒床里的小家伙身上，最后定格在張桂源身上，眼神里淬著冰。

“媽，您怎么來了？”陳奕恒下意識地往張桂源身后躲了躲，聲音發(fā)緊。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家里，沒想到媽媽會突然出現(xiàn)。

張桂源往前站了半步，把陳奕恒護在身后，語氣恭敬卻堅定：“阿姨，您坐?！?/p>

陳奕恒媽媽沒動，只是死死盯著陳奕恒，聲音抖得厲害：“陳奕恒，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溫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里面的湯灑了一地，熱氣騰騰地冒著白氣，像陳奕恒此刻慌亂的心。

“媽，您聽我解釋……”陳奕恒想走過去，卻被媽媽嚴厲的眼神釘在原地。

“解釋？”陳奕恒媽媽笑了，笑聲里全是悲涼，“你讓我怎么跟你爸交代？你讓我們陳家的臉往哪擱？！”

她一步步走近，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陳奕恒的臉：“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不是讓你給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你是個男孩子??！你怎么能……”

話沒說完，她揚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陳奕恒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陳奕恒被打得偏過頭，臉頰瞬間紅了一片，耳朵嗡嗡作響，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媽！”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媽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張桂源立刻把陳奕恒拉到身后，眉頭緊鎖：“阿姨，您別打他！有什么事沖我來！”

“沖你來？”陳奕恒媽媽的目光像淬了毒，“張桂源是吧？我早就聽說過你，要不是你，我兒子能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揚手又是一巴掌，這次卻被張桂源伸手擋住。她力氣大得驚人，張桂源的手臂上瞬間紅了一片。

“阿姨，奕恒是自愿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孩子……”

“閉嘴！”陳奕恒媽媽厲聲打斷他，另一只手繞過他，又一巴掌甩在陳奕恒臉上，“你這個不孝子！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東西！”

第二巴掌比第一巴掌更重，陳奕恒的嘴角瞬間破了皮，滲出血絲。他捂著臉，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母親，心像被生生撕裂，疼得喘不過氣。

“媽……”他哽咽著，眼淚混著血水流下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你沒錯？”陳奕恒媽媽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指著嬰兒床，“那他呢？他生下來就沒有完整的家！你讓他以后怎么抬頭做人！”

她還想再動手，卻被張桂源死死攔住。張桂源把陳奕恒護在懷里，聲音沉得像冰：“阿姨！您打夠了嗎？奕恒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恢復，您要是有氣，就打我！”

陳奕恒媽媽看著兒子蒼白的臉和嘴角的血，看著他眼底的絕望，揚起的手忽然僵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她捂著臉，蹲在地上失聲痛哭，哭聲里滿是無力和絕望。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嬰兒被驚醒，發(fā)出微弱的哭聲。

陳奕恒靠在張桂源懷里，渾身發(fā)抖，臉頰火辣辣地疼，卻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他一直知道媽媽不會同意，卻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場景。

張桂源輕輕撫摸著他的后背，聲音溫柔卻堅定：“沒事了，有我在?！彼闷鸺埥恚⌒囊硪淼夭恋絷愞群阕旖堑难E，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他，“疼嗎？”

陳奕恒搖搖頭，又點點頭，眼淚掉得更兇了。

過了很久，陳奕恒媽媽才止住哭聲，她站起身，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只是聲音沙啞地說：“陳奕恒，你好自為之?！?/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腳步踉蹌，像瞬間蒼老了十歲。門被“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陳奕恒看著緊閉的門，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他滑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壓抑的哭聲終于忍不住溢出來。

張桂源蹲下身，把他緊緊抱進懷里，任由他的眼淚浸濕自己的襯衫。嬰兒床里的小家伙還在哭，小小的哭聲像針一樣扎在兩人心上。

“都會好起來的?！睆埞鹪吹穆曇魩е煅?，卻異常堅定，“相信我，奕恒，都會好起來的?！?/p>

他輕輕拍著陳奕恒的后背，一遍遍地重復，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窗外的陽光明明很暖，房間里卻冷得像冰窖。

但張桂源知道，無論多難，他都會陪著陳奕恒走下去。就像高中時那樣，就像無數(shù)個日夜那樣，只要他們牽著手，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他低頭，在陳奕恒耳邊輕聲說：“我們還有寶寶，還有彼此，這就夠了?！?/p>

陳奕恒在他懷里點點頭，眼淚依舊在流，心里卻漸漸升起一絲微弱的光。是啊，他還有張桂源，還有孩子，這就夠了。

總有一天，媽媽會明白的吧。他這樣想著，把臉埋得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