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的核心,是三艘體型龐大、結(jié)構(gòu)奇特的巨艦!它們的船身并非普通樓船的方正,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流暢的、近乎橢圓的弧度,船首高高昂起,雕刻著猙獰的、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怪獸頭像!船帆巨大,呈奇特的三角狀,帆布是深沉的靛藍色,上面似乎繪著某種神秘的圖騰!
船體兩側(cè),密密麻麻伸出的不是槳,而是巨大的、如同蜈蚣腳般的排櫓!此刻,排櫓整齊劃一地搖動著,推動著巨艦在江面上破浪前行,速度竟絲毫不慢!
圍繞著這三艘巨艦,是數(shù)十艘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船只:有速度極快、船身細長的“飛魚舟”;有船體寬厚、如同浮島般的貨船;還有船體低矮、覆蓋著生牛皮、一看就擅長沖撞的近戰(zhàn)“斗艦”。
這些船只上,人影綽綽,穿著五花八門,有的精赤著上身露出古銅色的肌膚和猙獰的紋身,有的穿著異域風(fēng)情的短褂,有的則披著斗篷,看不清面目。但無一例外,都透著一股剽悍、野性、甚至帶著幾分邪氣的江湖草莽氣息!
他們是誰?侯景秘密訓(xùn)練的新式水軍?盤踞在長江某段的水匪巨寇?還是……某種不為人知的隱秘勢力?
蕭世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剛剛逃離了官府的追捕,難道又落入了更兇險的虎狼之口?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匕首,身體緊緊貼住冰冷的巖石,屏住呼吸,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沙洲上的一塊頑石。
船隊顯然發(fā)現(xiàn)了這座被風(fēng)暴摧殘過的沙洲。為首的巨艦上,一個身形高大、披著黑色大氅的身影走到船首,似乎正在觀察。
片刻后,巨艦上再次響起一聲短促的號角。船隊的速度放緩,幾艘輕快的“飛魚舟”如同離弦之箭,脫離船隊,朝著沙洲方向快速駛來!
“搜查沙洲!看看風(fēng)暴過后有沒有什么‘漂貨’(指被沖上岸的財物或落難者)!動作快點!”一個粗豪的聲音從飛魚舟上傳來。
蕭世仇心中警鈴大作!漂貨?自己現(xiàn)在可不就是最大的“漂貨”!
他環(huán)顧四周,沙洲光禿禿一片,根本無處可藏!一旦被這些明顯不是善類的家伙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握緊匕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拼死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幾艘飛魚舟如同靈活的鯊魚,迅速靠上了沙洲邊緣。
十幾個手持魚叉、短刀、甚至簡易弓弩的精壯漢子跳下船,踏上濕漉漉的沙地。他們動作麻利,眼神銳利,顯然對搜尋“戰(zhàn)利品”經(jīng)驗豐富。他們分散開來,用武器撥弄著被沖上岸的垃圾,翻檢著可能值錢的物品。
蕭世仇屏住呼吸,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緊盯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兩個搜尋者。他們已經(jīng)距離他藏身的大石不足十步!
“嘿,老六!你看那邊石頭后面,是不是有個人影?”一個眼尖的漢子突然指向蕭世仇藏身的方向!
“嗯?過去看看!”另一個漢子立刻握緊了手中的魚叉,警惕地走了過來!
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蕭世仇眼中寒光一閃,匕首悄然出鞘!就在他準備暴起發(fā)難的剎那——
“住手!”
一個低沉、平靜,卻帶著無上威嚴的聲音,如同定身咒般,瞬間讓那兩個搜尋者停下了腳步!
蕭世仇循聲望去,只見那艘最大的、船首雕刻著猙獰獸首的巨艦,不知何時已經(jīng)靠近了沙洲!
船首處,一個身影正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沙洲。正是剛才那個披著黑色大氅的高大身影!
晨光驅(qū)散了最后的薄霧,清晰地映照出此人的面容。他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面容輪廓如同刀劈斧削,線條冷硬。膚色是久經(jīng)風(fēng)浪的古銅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如同寒潭,開闔之間精光四射,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銳利和久居上位的威嚴。
他穿著一身深紫色、繡著銀色水波紋的錦袍,外罩一件純黑色的、不知何種獸皮制成的大氅,腰間束著一條鑲嵌著墨玉的寬腰帶。整個人站在那里,不動如山,卻散發(fā)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海霸主般的強大氣場!
此人,正是這支神秘船隊的首領(lǐng)——慕容飛!
“老大!”那兩個搜尋者立刻躬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中帶著畏懼。
慕容飛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掃過蕭世仇藏身的大石,仿佛能穿透巖石看到后面的人。他的眼神在蕭世仇身上那破爛的衣物、遍布的傷口和緊握的匕首上停留了一瞬,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興趣?
“風(fēng)暴剛過,此人能在如此孤島絕境存活,已屬不易??此硇螝舛?,絕非尋常落難漁民。帶他上船?!蹦饺蒿w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兩個搜尋者不敢怠慢,立刻收起武器,朝著蕭世仇藏身之處走來。
蕭世仇心中大震。
反抗?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面對這幾十個如狼似虎的悍匪,無異于以卵擊石!
順從?誰知道這慕容飛是敵是友?會不會是侯景的另一個爪牙?但對方既然沒有立刻下殺手,或許……還有轉(zhuǎn)機?
無論如何,這似乎是離開孤島的唯一機會!
就在兩個搜尋者即將繞過巨石的瞬間,蕭世仇主動站了出來!他挺直了脊梁,盡管身體虛弱,衣衫襤褸,傷痕累累,但那雙經(jīng)歷過詔獄黑暗和生死磨礪的眼睛,卻異常明亮銳利,毫不畏懼地迎向船首上慕容飛那審視的目光!
“在下蕭世仇!多謝閣下搭救!”他的聲音嘶啞,卻清晰有力,帶著一種不卑不亢的氣勢。
“蕭世仇?”慕容飛深邃的眼眸中精光一閃,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玩味的弧度,“可是那位蒙冤入獄,從廷尉詔獄殺出來的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蕭世仇?”
他竟然知道!蕭世仇心中劇震!自己的名字和事跡,竟然傳到了這樣一支神秘船隊的首領(lǐng)耳中?
這慕容飛,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是在下!”蕭世仇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沉聲回答。
慕容飛的目光在蕭世仇身上再次掃視了一圈,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靈魂深處。
片刻,他緩緩點頭,聲音依舊平靜:“果然是你。能從詔獄那龍?zhí)痘⒀J出來,還能在這風(fēng)暴孤島上挺過一夜,蕭統(tǒng)領(lǐng)好本事,好氣運。”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邀請,“江上風(fēng)大,蕭統(tǒng)領(lǐng)若不嫌棄,可到我‘蛟龍?zhí)枴蠒盒幚韨麆?,換身干凈衣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