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劇痛如同第二顆心臟,隨著脈搏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將新鮮的痛楚和恐懼泵入沈隱的四肢百骸。
他癱坐在冰冷的地磚上,靠著墻,粗重地喘息,看著地上那灘混雜著自己皮肉和黑色污漬的血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門上,那個以血與礦石繪就的“逆渦之印”沉默地散發(fā)著微光,維系著這狹小空間內(nèi)脆弱的安寧。
但它阻擋不了已經(jīng)從內(nèi)部被污染的恐懼……
那個存在……祂甚至不需要突破這層屏障。祂早已通過他自己制造的傷口,將那份冰冷而執(zhí)著的觸須,探了進來。
沈隱掙扎著起身,用顫抖的右手重新擰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流持續(xù)沖刷左掌那可怖的傷口。
刺骨的寒意暫時壓下了灼痛,卻也讓他更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被困在這間公共衛(wèi)生間里,門外是未知且充滿惡意的窺伺,門內(nèi)是他自己鮮血淋漓的狼狽?!?/p>
他撕下更多紙巾,徒勞地試圖壓迫止血,但傷口太深,鮮血很快又將紙巾染紅。
需要消毒,需要包扎,需要離開這里。
“可是,能去哪里?”
公寓是明確的陷阱,圖書館已被污染,街道上空無一人,仿佛整個世界都成了祂的庭院。
就在絕望如同冰水般淹沒他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嗡……嗡……”
突兀的聲響在這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驚心。沈隱猛地一顫,幾乎跳起來。
他僵硬地掏出手機,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慘白流汗的臉,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誰會在這個時候打給他?推銷?騷擾?還是……”
他盯著那串數(shù)字,心臟狂跳,一個荒謬的名字浮上心頭
那個在圖書館里語焉不詳、眼神銳利的歷史系同事。
猶豫只持續(xù)了一秒,任何與外界的聯(lián)系,此刻都像是一根拋向溺水者的繩索。他滑動接聽,將手機貼到耳邊,呼吸急促。
“喂?”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響起一個低沉、略顯沙啞的男聲,果然是幻曜
“沈老師?”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凝重,“你還在圖書館附近嗎?”
沈隱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怎么會知道?“剛離開,有事?”他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但尾音依舊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看到了些東西……”幻曜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聽到,“從圖書館出來,我就覺得不太對勁。有些‘痕跡’……不太正常,跟你剛才問的那些問題有關(guān)嗎?”
“痕跡?”沈隱的指甲掐進完好的右掌心,“什么痕跡?”
“電話里說不方便……”幻曜語速加快,“如果你遇到了麻煩,真正的麻煩,不是學術(shù)界那種紙上談兵……
或許我可以提供一點……有限的幫助。我知道一個地方,暫時應(yīng)該是‘干凈’的?!?/p>
“什么地方?”沈隱急切地追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城西的老工業(yè)區(qū),廢棄的第七紡織廠,三號倉庫后面有個地下室入口。”幻曜報出一個地址,語氣不容置疑,“如果你決定過來,半小時內(nèi)必須到。過時不候……記住,來之前,確保沒人‘跟著’你?!?/p>
“跟著?什么意……”
“嘟……嘟……”
電話被干脆地掛斷了,沈隱握著發(fā)燙的手機,愣在原地。李振華的話如同暗語,充滿了未盡的警告和暗示。
“他看到“痕跡”了?他知道那東西在跟著自己?他到底是誰?目的何在?”
這是一個陷阱嗎?幻曜和那些詭異現(xiàn)象有關(guān)?還是他真的如他所說,是一個知曉“水面之下”真相的人?
數(shù)不清的問題圍繞在他的腦海中掌心的疼痛持續(xù)傳來,提醒著他時間的流逝和危險的迫近。
留在這里,一旦門上的印記失效,或者那個存在找到其他方式滲透,他必死無疑。
去找幻曜,可能是自投羅網(wǎng),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機。
賭一把……
他咬緊牙關(guān),用最后幾張干凈的紙巾死死纏住左手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他扯下外套的袖子,勉強做了個簡易的固定和遮蓋。
深吸一口氣,他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手懸在門把手上,遲遲不敢落下。
“門外是什么?那無處不在的注視是否正等待著獵物自行走出庇護所?”
他看了一眼門上那個暗紅色的逆渦之印,它依舊散發(fā)著微弱且異常的光澤,但似乎比剛才繪制時黯淡了一絲。
沒有時間猶豫了……他猛地擰開門把手,沖了出去。
走廊空無一人,只有慘白的節(jié)能燈光嗡嗡作響。他不敢回頭,壓低腳步聲,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圖書館大廳,沖入寒冷的夜風中。
街道依舊空曠,他攔下一輛恰好路過的出租車,報出那個廢棄工廠的地址。
司機透過后視鏡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他狼狽的神色和緊緊捂著的滲出血跡的左手,但沒多問,發(fā)動了車子。
車子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沈隱蜷縮在后座,心臟高懸,眼睛死死盯著后車窗,試圖分辨是否有任何東西在追蹤,“另一輛車?一個黑影?或者更難以形容的存在?”
窗外只有飛速倒退的城市光影,一切看起來正常得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