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纏綿的舞曲終于緩緩落下最后一個音符。
音樂停止了，但環(huán)繞在兩人之間的那種熾熱而黏稠的空氣卻并未隨之消散。傅之恒攬在林知夏腰后的手，和她緊緊交握的手指，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仿佛被無形的膠水粘合，誰也沒有率先松開。
林知夏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下，自己腰際肌膚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脈搏跳動，與他略顯急促的呼吸頻率交織在一起，在這突然安靜下來的角落里，顯得格外突兀。
遠處舞池傳來人群的喧嘩和笑聲，像是在另一個世界。
傅之恒深邃的目光依舊鎖著她，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尚未完全平息，濃烈得讓她心慌意亂。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又低聲喚了一次她的名字，聲音比剛才更加沙啞：
“林知夏……”
這一次，尾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嘆息的意味。
林知夏的心臟像是被這聲低喚輕輕捏了一下，酥麻的感覺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她微微動了動被他握得有些發(fā)麻的手指，這個細微的動作終于打破了凝滯的魔咒。
傅之恒像是驟然驚醒，攬在她腰后的手和握住她的手幾乎同時松開，向后微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于親密的距離。
驟然失去他體溫的包裹，晚會的空調(diào)冷氣瞬間侵襲而來，林知夏忍不住輕輕瑟縮了一下，心里莫名空了一塊。
傅之恒注意到了她細微的戰(zhàn)栗，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她裸露在外的胳膊，然后移開，語氣恢復了些許平時的冷靜，但仔細聽仍能辨出一絲緊繃：“冷？”
“還好……”林知夏下意識地回答，聲音還有些微啞。
傅之恒沒再說話，只是目光轉(zhuǎn)向一旁喧鬧的舞池和逐漸散去的人群，又看了看通往后臺的側(cè)門，似乎在快速權衡著什么。
這時，文藝部長學姐笑著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帶著促狹和了然的意味：“哇哦~第一支舞跳得不錯嘛！看來配合很默契？”她的視線特意在傅之恒依舊有些泛紅的耳根和林知夏緋紅未褪的臉頰上掃過。
傅之恒的表情瞬間恢復了慣常的淡漠，只是微微頷首，沒接話。
林知夏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覺剛降溫的臉又有點發(fā)熱。
“好啦，不打擾你們，”學姐笑嘻嘻地擺擺手，“舞會差不多結(jié)束了，后臺那邊開始收拾和發(fā)小禮物了，你們工作人員也可以去領哦！尤其是傅大神，今天音控太完美了，必須給你包個大紅包！”
說完，學姐沖林知夏眨眨眼，便轉(zhuǎn)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周圍又剩下他們兩人。氣氛再次微妙起來。
“去后臺？”傅之恒看向林知夏，語氣像是征詢，但眼神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只是通知她接下來的行程。
林知夏點點頭：“好，我去幫忙收拾一下道具。”她需要找點事情做，來緩解內(nèi)心依舊洶涌的波瀾。
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后臺。通往后臺的走廊比禮堂昏暗許多，人也稀少，只有零星幾個忙碌的工作人員穿梭往來。
剛走進后臺區(qū)域，就聽到一陣小小的騷動和抱怨聲。
“哎呀！怎么這時候漏水啊！”
“好像是樓上的管道有點問題，滴到配電箱旁邊了！快拿東西接一下！”
“小心小心！別碰到電線！”
只見后臺堆放道具的一個角落上方，一根水管接口處正滴滴答答地滲著水，水珠正好落在下方一個臨時接線的配電板旁邊，雖然不大，但看起來頗為危險。兩個負責后勤的同學正手忙腳亂地拿著毛巾和容器去接水，清理地面。
后臺負責人看到傅之恒進來，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過來：“傅同學你來得正好！快幫忙看看這個，我們不敢亂動電，但這水……”
傅之恒眉頭蹙起，快步走了過去。他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下漏水點和配電板的位置，又看了看線路走向。
“問題不大，暫時斷電這個區(qū)域的非必要電源，先把水清理干凈，排查漏水點。”他迅速做出判斷，聲音冷靜清晰，“工具在哪？”
負責人立刻指了個方向。傅之恒起身，對林知夏說了句“在這等一下”，便徑直走向工具柜，拿出必要的工具和絕緣手套，重新回到漏水點。
他動作利落地切斷了部分電源，然后開始熟練地檢查水管接口，神情專注而冷靜，仿佛剛才舞池角落里那個呼吸灼熱、眼神深邃的人只是她的幻覺。
林知夏站在稍遠一點的安全區(qū)域，看著他專注工作的側(cè)影?；椟S的后臺燈光下，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手指靈活地使用著工具，那種全神貫注解決問題的模樣，帶著一種獨特的、令人安心的魅力。
周圍的嘈雜和混亂似乎都影響不到他分毫。
很快，他找到了漏水的原因，一個老舊的密封圈老化斷裂。他更換了備用的新密封圈，又仔細檢查了周圍線路，確認沒有安全隱患后，才恢復了供電。
“好了?！彼率痔祝瑢ω撠熑苏f道，“臨時處理了，建議明天找后勤徹底檢修一下這段管道?！?/p>
“太好了！太感謝你了傅同學！”負責人連連道謝。
傅之恒只是淡淡點頭，走到一旁的水池邊洗手。
后臺的危機解除，大家又各自忙碌起來，收拾道具，清點物品，分發(fā)工作人員的小禮物和抽獎券。
林知夏也走到道具區(qū)，幫忙整理歸類。她心不在焉地整理著那些彩帶和裝飾物，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正在低頭認真洗手的背影。
水流聲嘩嘩作響。他洗得很仔細，手指交錯揉搓，水流沖過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濺起細小的水花。
林知夏看著那雙手，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剛才這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溫度，攬在她腰后的灼熱，以及指尖那濕膩黏糊的觸感……她的臉頰又開始發(fā)燙，趕緊低下頭，假裝專注地整理手里的東西。
傅之恒關掉水龍頭，抽了兩張紙巾擦干手，然后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后臺的人漸漸少了，領完禮物的人都陸續(xù)離開，只剩下幾個核心成員在做最后的收尾。他們所在的這個角落，更是只剩下他們兩人。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遠處隱約傳來的收拾東西的聲響。
傅之恒走到她旁邊，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她整理那些瑣碎的道具。他的存在感太強，即使不說話，也讓林知夏無法忽視。
她感覺自己的動作在他的注視下都有些僵硬了。
“這個，”傅之恒忽然開口，從旁邊拿起一個星星形狀的、略顯歪扭的手工裝飾——正是林知夏之前不好意思承認是自己做的那個，“你的？”
林知夏的臉“唰”一下紅了，伸手想去拿回來：“嗯……做得不太好，還是別掛了……”
傅之恒卻抬手避開了她的手，拿著那個小星星仔細端詳了一下，語氣平淡卻肯定：“還好?！?/p>
說完，他竟拿著那個小星星，走到那棵放在后臺、稍小一些的備用圣誕樹前，找了一個相對顯眼的位置，仔細地把它掛了上去。
昏黃的燈光下，那個手工粗糙的小星星，在他修長手指的擺弄下，似乎也多了幾分笨拙的可愛。
林知夏看著他的舉動，心里像是被溫水泡過一樣，軟得一塌糊涂。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悄悄蔓延開來。
掛好星星，傅之恒轉(zhuǎn)過身，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后臺的光線昏暗，將他輪廓分明的臉籠罩在一片柔和的陰影里，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靜靜對視著。
遠處收拾東西的聲音似乎也漸漸遠去。整個世界仿佛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剛才在舞池角落那種令人心悸的曖昧氣氛，似乎又悄然回流，無聲地填充了這方小小的、昏暗的空間。
林知夏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傅之恒朝她走近了一步。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是鼻尖，最后……極其緩慢地，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冷靜或?qū)Ｗ?，而是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深沉的渴望和某種壓抑的探究。
林知夏的呼吸瞬間屏住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彩帶，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他……他想做什么？
傅之恒又向前邁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到近乎危險的程度。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凈的氣息，混合著剛才維修設備時沾染的極淡的金屬和機油味，再次將她籠罩。
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像是有些干渴。那雙總是顯得疏離淡漠的眼睛，此刻像是燃著暗火的深潭，牢牢地吸附著她，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時間仿佛又一次被拉長。后臺昏暗的燈光，空氣中漂浮的細微塵埃，遠處模糊的聲響，都成了這一刻曖昧不清的背景。
林知夏甚至能感覺到他逐漸靠近的、溫熱的呼吸，再次拂過她的臉頰。
她緊張地閉上了眼睛，長睫劇烈地顫抖著，等待著那個懸而未決的、似乎即將到來的觸碰。
然而，預想中的親吻并沒有落下。
她只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指，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碰了碰她散落在頰邊的一縷發(fā)絲，小心翼翼地將它別到了她的耳后。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她敏感的耳廓，帶來一陣細微而強烈的戰(zhàn)栗。
他的動作生澀而溫柔，帶著一種與他平時截然不同的珍視感。
林知夏猛地睜開眼，對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里面翻滾著洶涌的浪潮，渴望、克制、猶豫、掙扎……復雜得讓她心悸。
他的指尖還停留在她的耳后，溫度灼人。
兩人呼吸交錯，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
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里，沙啞的嗓音低沉得如同耳語：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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