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恒那句“明天早上給你帶早餐”的陳述句，像一顆投入心湖的溫暖石子，在林知夏心底漾開圈圈漣漪，讓她帶著甜蜜的期待沉入夢鄉(xiāng)。這一夜，連夢境都仿佛浸染了蜂蜜般的暖黃色調(diào)。
第二天早上，林知夏是被輕微的敲門聲喚醒的。天光已經(jīng)大亮，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她掙扎著坐起身，感覺身體比昨天輕松了不少，喉嚨雖然還有些干，但不再火燒火燎地痛。
“請進……”她啞著嗓子應(yīng)了一聲，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門外是誰。
門被輕輕推開，傅之恒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依舊穿著那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圍巾摘掉了，露出清晰冷峻的下頜線。手里提著一個印著食堂logo的塑料袋，隱約能看到里面保溫盒的形狀。
“感覺怎么樣？”他走進來，關(guān)上門，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審視般的專注。
“好多了，真的。”林知夏連忙回答，下意識理了理睡得亂糟糟的頭發(fā)，有些不好意思，“不怎么燒了，就是還有點沒力氣?！?/p>
傅之恒點點頭，將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書桌上，從里面拿出兩個保溫餐盒。一個是小米粥，另一個居然是清淡的雞湯小餛飩，還配了一小份切好的水果。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彼贿叴蜷_餐盒蓋子，讓熱氣散出來，一邊語氣平淡地解釋，仿佛只是陳述一個事實，“都買了點?！?/p>
小米粥和餛飩的香氣飄散出來，勾得林知夏空空如也的胃輕輕抽動了一下。她看著那兩個并排擺開的餐盒，心里再次被那種細(xì)密而扎實的暖意填滿。
他總是這樣，用最直接、最務(wù)實的方式表達關(guān)心，沒有任何花哨的言語，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人心動。
“謝謝……”她掀開被子想下床，“我去洗漱一下再吃?！?/p>
“嗯。”傅之恒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像昨天那樣自然地坐下等待，而是站在原地，目光隨著她的動作移動。
林知夏腳一沾地，才發(fā)現(xiàn)自己高估了病后初愈的身體。一天沒怎么進食，又發(fā)過燒，雙腿虛軟得厲害，剛站起來就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旁邊的床架。
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冰冷的金屬欄桿，一只溫?zé)岫辛Φ拇笫志拖纫徊椒€(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傅之恒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跨前一步，來到了她身邊。他的動作很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另一只手甚至虛扶了一下她的后背，防止她徹底軟倒。
“小心?！彼穆曇魪臉O近的地方傳來，比平時低沉緊繃了許多。
林知夏的半邊身體幾乎靠在了他的手臂上，隔著厚厚的睡衣，也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穩(wěn)定而灼熱的溫度。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凈的氣息，混合著室外帶來的微寒空氣，瞬間將她籠罩。
她的心跳驟然失控，砰砰砰地撞著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剛才那一瞬間的眩暈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近距離接觸驅(qū)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強烈的、令人頭暈?zāi)垦５募聞印?/p>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睫毛，根根分明，垂覆下來，掩映著那雙此刻寫滿專注和……擔(dān)憂的黑眸。他的眉頭微微蹙著，下頜線繃得有些緊。
“我……我沒事，”林知夏聽到自己聲音發(fā)飄，臉頰燙得厲害，“就是有點沒力氣……”
傅之恒沒有說話，只是扶著她胳膊的手收緊了些許，支撐著她大部分的重量。他的目光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上巡視，像是在確認(rèn)她話語的真實性。
兩人之間一時無言，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彼此有些紊亂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清晰可聞。
林知夏感覺自己快要被他的目光和掌心溫度灼傷了。她微微動了一下，想嘗試自己站穩(wěn)。
然而，傅之恒卻沒有立刻松開手。他的指尖甚至無意識地在她胳膊上極輕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安撫，又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
那一下輕微的觸碰，像一道細(xì)微的電流，瞬間竄過林知夏的四肢百骸，讓她腿腳更軟，幾乎要站不住。
她的呼吸一窒，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對上他垂下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幽潭，里面翻涌著某種她看不懂的、復(fù)雜而濃烈的情緒，有關(guān)切，有緊張，還有一種……近乎貪婪的注視。他的喉結(jié)幾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扶著她胳膊的手，溫度越來越高。
林知夏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然后又猛地松開，瘋狂地跳動起來。她被他眼中那種從未見過的、幾乎要破籠而出的情緒震懾住了，忘記了反應(yīng)，只是怔怔地回望著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傅之恒的視線從她的眼睛，緩緩下移，掠過她因為生病而缺乏血色、顯得有些柔弱的嘴唇，停留了片刻。
林知夏甚至能感覺到他扶在她后背的那只手掌心，似乎也微微收緊了些許，帶著一種克制的力道。
他的臉，似乎在極其緩慢地、不易察覺地向下傾……
空氣中彌漫著小米粥和餛飩的香氣，混合著一種陌生的、極具侵略性的男性荷爾蒙和某種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感。
林知夏屏住了呼吸，長睫劇烈地顫抖著，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幾乎能預(yù)感到下一秒即將發(fā)生什么。
然而，就在兩人的呼吸即將交融的瞬間，傅之恒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他的眼神驟然清明了幾分，像是突然從某種迷障中掙脫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有些倉促地松開了扶著她胳膊和后背的手，向后退了半步，重新拉開了兩人之間過于危險的距離。
驟然失去支撐，林知夏腿一軟，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床架，才勉強站穩(wěn)。
空氣中那根緊繃的弦仿佛驟然斷裂，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
傅之恒別開視線，下頜線依舊繃得很緊，耳根處卻泛起了一絲明顯的紅暈。他抬手，有些僵硬地指了指衛(wèi)生間的方向，聲音比平時沙啞了許多：“去洗漱吧?！?/p>
“……好?！绷种牡穆曇艏?xì)若蚊蚋，幾乎不敢看他，低著頭，快步走進了衛(wèi)生間，關(guān)上了門。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她大口地喘著氣，感覺自己的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剛才那一幕像電影慢鏡頭一樣在她腦海里反復(fù)回放。
他剛才……是想吻她嗎？
那個眼神，那個靠近的動作……絕不會錯。
可是，他為什么又停下了？
是因為她生病了？還是因為……別的？
心里充滿了各種混亂的猜測，甜蜜，羞澀，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失落。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試圖降低臉上的溫度，但收效甚微?？粗R子里自己依舊泛著紅暈的臉頰和水潤的眼睛，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復(fù)了一些心情。
磨蹭了好一會兒，她才打開門走出去。
傅之恒已經(jīng)重新坐回了書桌前的椅子上，姿態(tài)看起來恢復(fù)了平時的冷靜，只是目光似乎不敢與她對視，一直落在桌上的餐盒上。
“趁熱吃?！彼麤]有看她，只是指了指餐盒，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時的平穩(wěn)，但仔細(xì)聽，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緊繃。
“嗯。”林知夏小聲應(yīng)著，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小米粥。粥熬得軟糯香甜，溫度恰到好處。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卻充滿了某種心照不宣的、曖昧難言的張力。
林知夏能感覺到，傅之恒的目光偶爾會極快地掠過她，然后又迅速移開。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暴露出他內(nèi)心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
她也不敢抬頭，只能埋頭努力吃飯，感覺每一口食物都仿佛帶著他掌心殘留的溫度，讓她食不知味，卻又心跳加速。
一頓早餐就在這種詭異又甜蜜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林知夏吃完最后一個小餛飩，放下勺子，小聲說：“我吃好了……謝謝?！?/p>
傅之恒這才抬起頭，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確認(rèn)氣色似乎好了一些，才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嗯。”
他站起身，開始利落地收拾餐盒。
“那個……我自己洗就好了……”林知夏連忙說。
“沒事?！备抵阋呀?jīng)將餐盒收進塑料袋，動作干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仿佛急于離開這個讓他有些失控的環(huán)境。
他拿起垃圾，走到門口，手握住門把手，停頓了一下，卻沒有立刻開門離開。
他背對著她，沉默了幾秒，然后才開口，聲音透過門板傳來，顯得有些悶，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今天別出門，多休息。中午想吃什么，發(fā)消息給我?！?/p>
說完，他沒有等林知夏回應(yīng)，便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門輕輕合上，隔絕了他離開的背影。
林知夏獨自坐在房間里，聽著門外腳步聲迅速遠(yuǎn)去，心里那陣劇烈的悸動卻久久未能平息。
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帶來的早餐香氣，和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凈的氣息。
以及，那個未完成的、令人心跳漏拍的靠近。
她緩緩抬起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他灼熱呼吸拂過的錯覺。
臉頰再次不受控制地?zé)似饋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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