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琴劍和鳴

入夏后蘇清歡常坐在桃樹下教宋朝安彈琴。驚鴻箏的弦被她調(diào)得更柔，指尖劃過處，竟能引著階前的溪水打旋。"琴不是只彈給人聽的。"她按住宋朝安的手腕，讓弦音緩下來，"你聽——"

話音剛落，江聽瀾的劍風(fēng)從院外傳來。他練的是新悟的"桃花劍"變式，霜刃帶起的氣流撞在箏音上，竟沒亂了調(diào)子，反倒像兩股細流纏在一起，繞著桃樹轉(zhuǎn)了三圈。蘇清歡笑起來："你看，劍也能懂琴。"

宋朝安抬眼時，正見江聽瀾收劍站在桃樹下，傘斜扛在肩上，傘骨上的糖紙花被風(fēng)吹得輕顫。他指尖沾著片桃花瓣，遞過來："剛劍風(fēng)掃落的，夾琴里吧。"她接過花瓣往琴箱里塞，卻摸到個硬東西——是半塊用蠟封著的桂花糖，不知他何時放進去的。

夜里陸知闕和阿蠻姑娘在賬房比算到深夜，算珠聲驚動了云不渡。他端著兩碗溫粥過去，見兩人正對著張南疆地圖算路程，算珠上沾著燈油也顧不上擦。"算什么呢？"云不渡把粥放在桌上。陸知闕頭也不抬："沈師叔說要帶我們?nèi)ツ辖刺一ê?，得算?zhǔn)糧草和腳程。"

阿蠻姑娘突然笑："我?guī)煾冈缢愫昧?，他說你們幾個小家伙，肯定會自己偷偷算，特意留了余地。"三人湊在燈下看地圖，姜照晚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本藥經(jīng)："南疆多瘴氣，我列了解毒藥方，你們收著。"她把藥方放在桌上，轉(zhuǎn)身時被門檻絆了下，陸知闕伸手扶她，指尖觸到她袖口的薄荷香——是她總給林逐風(fēng)塞的那種。

二十三、青羽識途

林逐風(fēng)帶著青羽鳥練認路，每日天不亮就飛出去。商雪川站在山門看他，見青羽鳥的墨色翼紋越來越深，偶爾會銜著山外的野果回來，精準(zhǔn)地落在宋朝安練劍的石階旁。

"它好像認得師姐。"林逐風(fēng)坐在鳥背上晃腿。江聽瀾正在修傘骨，聞言抬頭："它認的是劍穗上的銅錢聲。"青羽鳥似懂非懂地歪頭，突然振翅沖向宋朝安，用喙輕輕啄她的劍鞘——那里別著江聽瀾刻的木劍墜，刻的是初雪時兩人共撐一傘的模樣。

這日林逐風(fēng)飛回來時，肩上落著片陌生的葉子。姜照晚捏著葉子看了半晌，臉色微變："這是'迷迭藤'的葉，南疆才有，但不該長在咱們山腳。"陸知闕扒著算盤算方位："從葉脈看，是被風(fēng)吹來的，源頭大概在西南方三十里。"

商雪川和蘇清歡對視一眼，蘇清歡輕聲道："當(dāng)年我在南疆種桃花時，見過這種藤，它的花粉能亂人心智。"江聽瀾突然把傘撐開："我去看看。"宋朝安握住劍穗："我跟你去。"兩人剛走到山門，云不渡抱著木魚跟上來："我敲木魚能安神，一起去。"陸知闕和姜照晚也拎著算盤藥箱跟上，林逐風(fēng)拍著青羽鳥的背："它飛得快，我先去探路！"

二十四、藤下藏險

西南方三十里是片荒林，迷迭藤纏在老樹上，開著淡紫色的花。林逐風(fēng)落在枝頭低聲喊："下面有動靜！"眾人躲在巨石后看，見三個黑衣人正用藤條捆著個少年，少年懷里緊緊抱著個木盒，盒上刻著和沈硯山算盤一樣的瑪瑙紋。

"是沈師叔的徒弟！"阿蠻姑娘從樹后跑出來——她竟偷偷跟來了。黑衣人見狀舉刀就砍，江聽瀾撐開傘擋在她身前，傘骨撞在刀上，發(fā)出沉悶的響。宋朝安拔劍沖上去，霜刃挑斷藤條，卻見少年突然咳了聲，嘴角溢出血——竟是中了迷迭藤的毒。

姜照晚立刻從藥箱里摸出解毒丸，剛要遞過去，陸知闕突然拽住她："等等！他袖口有針！"話音未落，少年果然從袖里摸出毒針，直刺姜照晚的咽喉。云不渡的木魚突然砸過來，正中毒針，針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你不是沈師叔的徒弟！"林逐風(fēng)騎在青羽上喊。假少年冷笑："沈硯山當(dāng)年斷了我們的財路，今日就拿太微宗的娃娃抵債！"說罷吹了聲口哨，荒林里突然涌出更多黑衣人，手里都拿著纏了迷迭藤的刀。

商雪川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就憑你們？"他青衣翻飛，落在眾人身前，指尖彈出的劍氣瞬間斬斷周圍的迷迭藤，"當(dāng)年蘇清歡能在南疆種桃花，我就能讓這些臟東西不敢靠近山門。"

二十五、桃香破瘴

黑衣人見商雪川出手，竟掏出個陶罐，往地上倒出黑色的粉末——粉末遇風(fēng)化成瘴氣，帶著刺鼻的味。姜照晚立刻喊："閉氣！這是'腐心瘴'！"可瘴氣蔓延得太快，云不渡已開始咳嗽，陸知闕的算盤珠都在發(fā)顫。

宋朝安突然想起蘇清歡教的琴訣，抱著驚鴻箏就彈。這次她沒彈"歸雁"，彈的是初雪時商雪川說的"糖要趁熱"，弦音清亮，竟把瘴氣震得退了半尺。江聽瀾突然把傘骨往地上一插，傘面撐開，他對著傘骨吹了聲口哨——傘骨里竟藏著他早準(zhǔn)備好的桃花粉，是春天曬的桃花瓣磨的，粉隨風(fēng)散，混著琴音落在瘴氣里，瘴氣竟像遇了火似的消了。

"師母說桃花香能破邪。"江聽瀾輕聲道。宋朝安彈得更急，霜刃隨著弦音起舞，劍氣裹著桃花粉，刺得黑衣人睜不開眼。陸知闕突然大喊："算準(zhǔn)了！他們的糧草在東邊三里！"阿蠻姑娘立刻騎著林逐風(fēng)的青羽鳥沖過去，片刻后就傳來爆炸聲——她把陸知闕算好的火折子扔進了黑衣人藏糧草的山洞。

黑衣人見狀潰散而逃，假少年想溜，被姜照晚甩出的藥粉定在原地——藥粉是她用忘憂草和薄荷調(diào)的，雖不傷人，卻能讓人渾身發(fā)軟。商雪川走過去拿起他懷里的木盒，打開一看，里面竟是株干枯的桃花苗，是蘇清歡當(dāng)年在南疆種下的第一株。

"原來他們是想偷這個。"蘇清歡輕撫著桃花苗，"這苗里藏著我種桃花的法子，他們想拿去制毒。"宋朝安把劍穗放在桃花苗上，銅錢叮當(dāng)作響，干枯的苗竟微微動了動，像在回應(yīng)。

江聽瀾把傘收起來，傘面上沾著桃花粉和瘴氣的灰，他卻不在意，只笑著對宋朝安說："你看，傘不光能擋雪擋雨，還能藏桃花粉。"她看著他傘骨上的"負雪"二字，突然把那半塊蠟封的桂花糖塞給他："趁熱吃。"糖在嘴里化開時，荒林里的桃花粉還在飄，像場溫柔的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