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時,城市被裹進一片素白。林默的畫室里卻暖意融融,壁爐里的火焰噼啪作響,墻上的拓本和星圖在火光中微微晃動,像有生命般呼吸。
“陳宇哥說非洲開始下雨了,孩子們在壁畫前搭了個棚子,怕雨水把金色顏料沖掉?!绷謵偙е謱?,翻看著手機里的照片,“你看這張,他們把向日葵種子埋在了壁畫腳下,說等明年發(fā)芽,就能和畫里的‘生命之火’作伴了?!?/p>
林默湊過去看,照片里的孩子們舉著小小的畫筆,在棚子的木柱上畫著歪扭的螺旋符號,每個符號旁邊都畫著一個笑臉。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仿佛能觸到那些帶著體溫的筆觸。
這時,門被推開,寒風卷著雪花涌進來,陳珂抖了抖肩上的雪,手里捧著一個保溫箱:“陸沉從北極帶回來的,說是科考站的人特意凍的冰雕,像不像我們在冰原上看到的冰鏡?”
保溫箱里的冰雕晶瑩剔透,內(nèi)部凍著一朵向日葵,花瓣上的紋路清晰可見,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八麄冋f,冰鏡徹底變成透明的了,像一塊普通的冰,但陽光照上去時,會在雪地上投出螺旋的影子?!标愮姘驯穹旁诒跔t旁的架子上,“像在跟我們說‘再見’,又像在說‘記得’。”
林默的畫本突然自己翻開,停在一頁空白處。他拿起畫筆,蘸了點橙紅色顏料,在紙上畫下壁爐里跳動的火焰,火焰的形狀,正是他們曾畫過無數(shù)次的“心之盾”。
“蘇星姐的郵件!”林悅突然喊道,“她說天文臺的向日葵開花了,雖然是冬天,卻開了一朵小小的,花瓣上還沾著雪呢!”
郵件里的照片上,皚皚白雪中,一朵金黃的向日葵倔強地昂著頭,花盤朝著天文臺的方向,仿佛在仰望星空。蘇星在郵件里寫道:“小宇和阿哲說,這是‘孤星’送給向日葵的禮物。他們還畫了本漫畫,說等春天來了,要把故事寄給每個曾幫助過我們的人?!?/p>
夜深時,雪越下越大,畫室的窗戶上凝結出美麗的冰花。林默、陳珂、林悅圍坐在壁爐旁,翻看著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畫和信件——有馬賽部落長老用炭筆寫的祝福,有北極科考站工作人員拍的極光照片,有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寄來的綠色碎片仿制品照片,還有趙峰在監(jiān)獄里畫的第一幅向日葵,筆觸生澀,卻充滿了力量。
“你說,我們算不算完成了叔叔的心愿?”林悅輕聲問,手指劃過父親筆記里的那句“畫下去,像我教你的那樣”。
林默看著壁爐里的火焰,火焰在墻上投下的影子,像無數(shù)只緊握的手?!安凰阃瓿桑彼α诵?,“是剛開始。我爸說過,善意是條沒有終點的路,我們只是走了其中一段?!?/p>
陳珂拿起一支畫筆,在壁爐旁的木地板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就像這個,即使雪下得再大,只要有人記得畫,光就不會滅。”
林悅也拿起畫筆,在太陽旁邊畫了朵向日葵:“等春天來了,我們把這里的雪掃干凈,種滿向日葵,好不好?”
林默點頭,手背上的疤痕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顆沉睡的星火。他知道,這個冬夜不會永遠持續(xù),就像那些曾經(jīng)籠罩世界的黑暗,終將被晨光驅(qū)散。而他們留下的那些畫,那些符號,那些藏在世界各地的溫暖,會像埋下的種子,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破土而出,長成新的光。
雪停時,天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林默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清冷的空氣涌進來,帶著雪的清新。遠處的街道上,已有早起的人在掃雪,掃帚劃過雪地的聲音,像一支溫柔的歌謠。
他回到畫架前,在那幅未完成的“壁爐火焰”旁,添了三個小小的人影,正圍著火焰說笑。畫的角落,他畫了一顆被雪覆蓋的種子,種子下面,有一絲嫩綠的芽正在悄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