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蟬鳴裹挾著燥熱，鄭霆軒推開家門時，便聽見客廳傳來艾登清脆的笑聲。三歲的弟弟正踮著腳尖，試圖將父親的羽毛球拍架在茶幾上，像模像樣地模仿?lián)]拍動作。母親嘟嘟舉著攝像機記錄這一幕，鏡頭里艾登的肉嘟嘟的小手攥著拍柄，晃得球拍搖搖欲墜。

“小心點！”霆軒脫口而出，聲音不自覺地帶著緊繃。艾登轉(zhuǎn)頭看向哥哥，眼睛彎成月牙：“哥哥！看，爸爸教我打球！”話音未落，球拍突然滑落，金屬邊框磕在茶幾邊緣，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

空氣驟然凝固。霆軒快步上前，掌心觸到斷裂處的鋸齒時，指尖微微發(fā)抖——這是他省下三年零花錢買的專業(yè)球拍，下周市青賽報名表還躺在書包里。艾登愣在原地，小臉漲得通紅，嘴唇顫抖著：“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嘟嘟急忙蹲下安撫兒子：“艾登別怕，哥哥不會怪你的?！编嵥季S從廚房探出頭，皺眉望向球拍，又瞥了眼長子僵硬的背影。霆軒深吸一口氣，將碎片輕輕攏進盒子，聲音平靜得近乎麻木：“沒事，我去修?！?/p>

他轉(zhuǎn)身鉆進房間，門扉關(guān)合的瞬間，艾登的抽泣聲從門外傳來：“媽媽，哥哥是不是討厭我了？”霆軒蜷在床角，指尖反復摩挲球拍殘骸，眼眶發(fā)熱。手機屏幕上，青賽報名截止日期倒計時刺眼地閃爍著。

晚餐時，艾登不斷用勺子戳碗里的西蘭花，這是他最愛的食物，此刻卻像在發(fā)泄。霆軒盯著弟弟毛茸茸的腦袋，想起上周他發(fā)燒時，自己凌晨跑遍藥店買退熱貼，艾登迷迷糊糊攥著他衣角喊“哥哥超人”。喉嚨哽住，他夾起一塊西蘭花放進弟弟碗里：“吃吧，涼了。”

艾登猛地抬頭，眼睛亮起來：“哥哥不生氣啦？”霆軒扯出一個笑，余光瞥見父親欲言又止的神情。飯后，鄭思維拍拍他肩膀：“霆軒，來陽臺聊聊?！币癸L裹著涼意，父親遞來一杯冰檸檬水：“球拍的事……爸爸知道你有比賽。”

“您忙著拍節(jié)目，又要帶七月，我能理解?！宾幍皖^盯著杯底晃動的冰塊，“只是，艾登現(xiàn)在什么都要學您，連羽毛球拍都要搶……”鄭思維沉默片刻，將手搭在他肩上：“但你記得嗎？當初你教艾登用筷子，他夾不起豆子急得哭，你哄了他半小時。”

霆軒怔住。記憶如潮水涌來——艾登第一次學會夾起餃子時，興奮地舉著筷子滿屋跑，他跟在后面笑得比弟弟更燦爛。父親的聲音溫和：“你們是彼此的鏡子，艾登崇拜你，是因為你曾是他的英雄。”

客廳傳來艾登的呼喚：“哥哥！看我搭的磁力片城堡！”霆軒回到客廳，見弟弟踮腳將一塊磁力片遞給他，奶聲奶氣：“哥哥幫我放頂上，好不好？”他蹲下接過磁力片，指尖觸到弟弟汗津津的小手，忽然想起球拍斷裂時，艾登慌張攥住他衣角的那瞬間。

磁力片城堡在燈光下泛著微光，艾登趴在茶幾上，認真盯著每一塊拼接處：“哥哥，等七月長大，我們教她打球，像爸爸那樣！”霆軒喉頭微動，將磁力片穩(wěn)穩(wěn)嵌進頂端：“嗯，七月一定會是高手?！?/p>

夜深后，霆軒輕推開艾登房門，弟弟蜷成團睡得香甜，枕邊放著那個斷裂的球拍盒。他掏出工具箱，在臺燈下開始修復。金屬碎片在鉗子下逐漸咬合，像縫合一道傷口。窗外月光流淌，他忽然明白——有些裂痕，或許能讓守護變得更強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