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娜第一次見到張耀揚，是在一個充斥著煙味和喧囂的深夜片場。
作為新晉編劇，她被臨時叫來修改一場臨時調整的感情戲。凌晨兩點的拍攝現(xiàn)場，燈光刺眼，人群嘈雜，她揉著惺忪睡眼，抱著筆記本電腦穿梭在雜亂的電線間。
“新人編劇來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張欣娜轉身，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靠在仿古街景的墻邊。他指尖夾著半支煙，煙霧繚繞中，那雙標志性的銳利眼睛正打量著她。張耀揚——這部電影的反派男主角，香港電影圈里出了名的“反派專業(yè)戶”，銀幕上總是扮演兇悍的角色，銀幕下?lián)f也同樣難以接近。
“張先生，我是張欣娜，來改劇本的?！彼Y貌地點頭。
張耀揚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深吸一口煙，然后將煙蒂摁滅在旁邊的煙灰缸里。他走向導演組，留下淡淡的煙草味。
“別介意，耀揚哥就是這樣，話不多?！敝韺а菪÷晫λf，“但他演戲很專業(yè)，從不刁難編劇。”
那晚的劇本修改很順利，張耀揚雖然話少，但對角色理解精準，提出的意見都切中要害。凌晨四點，戲份終于拍完，劇組開始收拾器材。
“我送你回去吧，這么晚了?！闭攺埿滥仁帐皷|西時，那個沙啞的聲音又響起來。
她驚訝地抬頭，看到張耀揚已經換下了戲服，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與銀幕上那個殺氣騰騰的形象判若兩人。
“不用麻煩了，張先生，我可以自己打車。”
“順路?！彼院喴赓W，已經拿起她的電腦包走向停車場。
車內很安靜，張耀揚開車很穩(wěn)，與他在電影中飆車的狂野形象截然不同。夜間的香港少了白日的喧囂，霓虹燈在車窗上流淌成五彩的河。
“你的劇本寫得不錯?！痹诘燃t燈時，他突然開口，“對白不做作?！?/p>
“謝謝?！睆埿滥扔行┮馔?，沒想到他會評價她的寫作。
車停在她租住的公寓樓下，張耀揚遞給她一張名片：“有劇本問題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p>
她接過名片，看著黑色卡紙上簡潔的銀色字體，忽然覺得這位被媒體描述為“難以相處”的演員，或許并不像傳聞中那樣冷漠。
第二次見面是在一周后的讀劇本會。
張欣娜作為編劇之一出席，看到張耀揚坐在會議桌盡頭，戴著眼鏡認真閱讀劇本，時不時用筆做標注。他今天穿著淺灰色襯衫，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書卷氣。
討論到一場關鍵的情感戲時，導演和制片人產生了分歧。
“我覺得這里的情緒轉變太突然了。”張耀揚突然開口，所有人都看向他，“角色經歷了重大背叛，不可能這么快就信任他人?！?/p>
制片人皺眉：“但這里需要情感轉折，推動劇情?！?/p>
“真實的情感發(fā)展需要時間，”張欣娜下意識接話，“我們可以通過幾個細節(jié)鋪墊，讓轉變更自然?！?/p>
張耀揚看向她，輕輕點頭：“比如？”
她迅速翻到前面幾場戲：“在這里，和這里，可以加入一些細微的反應，為后來的轉變做伏筆?！?/p>
會議結束后，張耀揚在走廊叫住她：“你的觀察很敏銳?！?/p>
“我只是盡量讓角色更真實?！睆埿滥任⑿?。
“很少有人在乎反派角色的真實性?！彼恼Z氣有一絲嘲諷，但并非針對她。
“反派也是人，有他們的動機和情感邏輯?！彼f。
張耀揚看了她幾秒，然后輕輕點頭：“一起吃午飯嗎？聊聊角色?！?/p>
那頓午飯吃了整整兩個小時。張欣娜驚訝地發(fā)現(xiàn)，張耀揚對表演有著深刻的見解，對角色分析入木三分。他不僅研究自己的角色，還會琢磨整個故事結構和人物關系。
“很多人覺得我只適合演反派，”他說，語氣平靜，“但每個角色都值得被認真對待?！?/p>
“為什么接這么多反派角色？”她忍不住問。
張耀揚沉默片刻：“機會來的時候，你不會挑剔。更何況，”他嘴角微微上揚，“反派往往比正面角色更有層次感?！?/p>
電影拍攝進行得很順利，張欣娜作為跟組編劇，經常需要在現(xiàn)場隨時調整臺詞。她發(fā)現(xiàn)張耀揚雖然外表冷硬，但實際上很照顧工作人員，尤其是對新人頗為關照。
一個下午，拍攝一場雨戲。香港的冬天雖不嚴寒，但淋濕后依然冷得刺骨。張耀揚需要在雨中打斗，反復拍了七八條才通過。
一喊cut，助理立刻拿著毛巾跑過去。張耀揚卻先走向一旁發(fā)抖的女配角：“先給她，她等得更久?！?/p>
后來張欣娜聽說，他悄悄讓助理給全組買了熱飲驅寒。
“耀揚哥其實很細心，”化妝師告訴她，“只是不愛表達而已?！?/p>
電影拍攝進入尾聲時，發(fā)生了一個意外。一場爆破戲中，效果師計算失誤，火藥量稍大，飛濺的碎片朝工作人員區(qū)飛來。張耀揚反應極快，一把拉過站在最近的張欣娜，用自己的背擋住了飛來的碎片。
現(xiàn)場一片混亂，人們急忙上前檢查他的傷勢。
“我沒事，皮外套厚?！彼?zhèn)定地說，但還是被工作人員堅持拉去檢查。
確認無大礙后，導演決定提前收工。張欣娜主動提出送張耀揚回家——這次是她堅持。
車上，她終于忍不住問：“為什么要替我擋？很危險的?！?/p>
張耀揚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本能反應而已?！?/p>
“謝謝你，”她輕聲說，“真的?！?/p>
他轉頭看她，眼神柔和：“你也曾為我說話，記得嗎？”
她愣了下，才想起幾周前制片人想刪減反派戲份時，她據理力爭，認為那樣會損害角色完整性。
“那是我作為編劇的職責?！?/p>
“這也是我作為...”他停頓一下，“作為同事的職責?！?/p>
車到他住的公寓樓下，張耀揚卻沒有立即下車。
“下周拍攝就結束了?！彼f，語氣似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p>
“你會立即接下一個項目嗎？”
張欣娜搖頭：“先休息一段時間，可能寫寫自己的東西?！?/p>
張耀揚點頭，猶豫了一下：“保持聯(lián)系？”
“當然?！彼⑿?。
電影殺青那天，派對上來了不少媒體和圈內人。張耀揚作為主角之一被團團圍住，張欣娜則躲在相對安靜的角落，與幾位編劇同事聊天。
“欣娜，看來你的表現(xiàn)很受認可啊，”一位資深編劇說，“聽說制片人已經在問你的檔期了。”
“只是運氣好，遇到好團隊。”她謙虛地說，目光不自覺地在人群中尋找那個高大的身影。
她發(fā)現(xiàn)張耀揚正在陽臺那邊，與導演交談。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他轉過頭，與她對視一眼，微微舉杯示意。
派對進行到一半，張欣娜想到陽臺透透氣，卻發(fā)現(xiàn)張耀揚獨自一人站在那里，望著維多利亞港的夜景。
“躲清靜？”她走近問道。
他轉身，眼中有一絲疲憊：“總是需要應付這些?！?/p>
“做明星不容易?！彼吭跈跅U上，海風吹起她的長發(fā)。
“我不是明星，只是個演員。”他糾正道，遞給她一杯香檳，“敬合作愉快。”
“敬合作愉快?！彼c他碰杯。
兩人并肩看著夜景，遠處港島的燈光如星辰般閃爍。這一刻的寧靜與派對內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接下來有什么計劃？”張耀揚問。
“可能回內地待一段時間，看看家人?！彼f，“你呢？”
“接了一部新戲，下個月開機?！彼ｎD一下，“在深圳拍攝?！?/p>
“那很近啊?！彼摽诙?，隨即覺得有些不妥，補充道，“我的意思是，相比香港?！?/p>
張耀揚嘴角微揚：“是啊，很近?！?/p>
派對結束后，他再次提出送她回家。這次她沒有拒絕。
車行駛在深夜的街道上，兩人都很安靜。到達公寓樓下時，張耀揚沒有立即解鎖車門。
“欣娜，”他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如果我約你吃飯，不是討論劇本的那種，你會答應嗎？”
她愣了一下，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心跳莫名加速。
“這是...？”
“我想更了解你， beyond工作?！彼苯拥卣f，眼神坦誠。
張欣娜感到臉微微發(fā)熱：“好啊，等我從內地回來？”
張耀揚點頭：“保持聯(lián)系?！?/p>
“我會的?！?/p>
回到內地老家，張欣娜過著相對悠閑的生活。她開始構思新的劇本，偶爾與香港的朋友聯(lián)系。張耀揚偶爾會發(fā)短信來，通常是簡單的問候，有時分享拍攝中的趣事。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期待他的消息，每次手機響起，都會下意識看看是不是他。
一天晚上，他打來電話：“在深圳拍外景，離你不遠?！?/p>
“是嗎？拍攝順利嗎？”她靠在陽臺上，望著星空。
“還行。就是...”他罕見地猶豫了一下，“這邊餐廳不錯，如果你有空...”
她笑了：“你想約我吃飯？”
“嗯。”他直接承認，“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可以開車去接你?！?/p>
“明天可以?！彼f，心里泛起一絲甜蜜。
第二天傍晚，張耀揚準時出現(xiàn)在她家樓下。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深色長褲，比平時銀幕上的形象年輕許多。
“好久不見?！彼麨樗蜷_車門。
“好久不見?！彼M車里，注意到車上放著她提過喜歡的音樂家的CD。
餐廳是家隱私性很好的私房菜館，老板似乎與張耀揚很熟，直接帶他們到了安靜的包間。
“經常來這里？”張欣娜好奇地問。
“拍戲時發(fā)現(xiàn)的，味道不錯，而且...”他壓低聲音，“記者很少來?！?/p>
晚餐氣氛輕松，他們聊了很多工作外的話題——興趣愛好、旅行經歷、童年趣事。張欣娜發(fā)現(xiàn)張耀揚其實很健談，尤其是當他感到放松時。
“很多人覺得我嚴肅，”他說，“只是不太擅長與不熟的人交流?！?/p>
“我覺得你很真實?！彼f。
他看著她：“和你在一起時，我感到很放松?！?/p>
晚餐后，他送她回家。車停在她家樓下，兩人卻都不急于告別。
“下次見面可能要到下個月了，”張耀揚說，“我要去國外取景幾周。”
“拍戲注意安全?！彼f。
他點頭，忽然從后座拿出一個小禮物袋：“給你帶的，香港的老牌杏仁餅，你說過喜歡。”
張欣娜驚訝地接過，心里暖暖的：“謝謝，你還記得?！?/p>
“我記得你說過的很多事?！彼p聲說，眼神溫柔。
那一刻，車內空氣仿佛凝固了。張欣娜看著他逐漸靠近的臉，輕輕閉上眼睛。
他的吻很輕柔，帶著淡淡的薄荷味，與他銀幕上的硬漢形象截然不同。
“等我回來？”他抵著她的額頭輕聲問。
“嗯?！彼c頭，臉微微發(fā)紅。
國外拍攝期間，他們每天都聯(lián)系。張耀揚會抽空發(fā)當?shù)氐恼掌o她，有時是風景，有時是劇組的趣事。張欣娜則分享自己寫作的進展和日常生活。
然而，娛樂圈從來不是風平浪靜的地方。一天，張欣娜突然接到香港朋友的緊急電話：“欣娜，你看香港娛樂周刊了嗎？有關于你和耀揚哥的報道?！?/p>
她立刻上網查找，發(fā)現(xiàn)一則大幅報道，標題聳人聽聞：“銀幕硬漢情陷才女編劇，張耀揚新戀情曝光！”配圖是他們在深圳餐廳外的照片，雖然模糊，但能辨認出是他們。
更糟糕的是，文章暗示她借助張耀揚上位，獲取編劇機會。
她正要打電話給張耀揚，他的電話就先來了。
“看到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但冷靜。
“嗯。對不起，可能是我連累了你。”她說。
“別胡說，”他立即說，“該道歉的是那些無良媒體。公司會處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
“但是你的形象——”
“我的形象從來不是完美偶像，”他打斷她，“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這件事傷害到你?！?/p>
張欣娜感到眼眶發(fā)熱：“謝謝。”
“欣娜，”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報道里說的都不是真的，對嗎？你不是因為我的關系才...”
“當然不是！”她急忙否認，“我欣賞你，喜歡你，與你的身份無關?！?/p>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然后他說：“等我回來，我們一起面對?！?/p>
事件持續(xù)發(fā)酵幾天，張耀揚的公司發(fā)布了正式聲明，否認了報道中的不實指控，并表示將采取法律行動。令張欣娜驚訝的是，張耀揚本人也在社交媒體上發(fā)表了簡短聲明：“張欣娜女士是位優(yōu)秀的編劇，我們的合作基于專業(yè)相互尊重。請媒體勿過度揣測，保護私人空間?！?/p>
這是他從影多年來首次回應私人生活傳聞。
一周后，他提前回國，直接來到張欣娜的城市。
“你怎么來了？不是下周才結束嗎？”她開門看到他站在門外，又驚又喜。
“調整了檔期，”他風塵仆仆，但眼神堅定，“不想讓你獨自面對這些。”
他走進屋內，輕輕擁抱她：“你還好嗎？”
“現(xiàn)在好了?！彼裨谒麘牙?，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做飯，像普通情侶一樣聊天、看電視，避開外界紛擾。
“我很少帶人進入我的私人生活，”張耀揚坦誠地說，“因為這個圈子復雜，我想保護我在意的人?！?/p>
“我不需要保護，我可以面對?！彼f。
他微笑：“我知道你很堅強。但請允許我偶爾想保護你，這是自私的愿望。”
事件漸漸平息，兩人的關系卻更加穩(wěn)固。張耀揚完成了新電影的拍攝，有了一段休息時間。他們像普通情侶一樣約會，雖然仍需避開媒體的注意，但找到了相處的節(jié)奏。
一個春日的下午，他們開車到郊外遠足。山路蜿蜒，綠樹成蔭，遠處海天一色。
在一處觀景臺，張耀揚從背包里拿出野餐墊和準備好的食物，令張欣娜驚喜不已。
“你還會準備這些？”她笑著問。
“學習中的男朋友?！彼首鲊烂C地說，眼角卻帶著笑意。
他們坐在墊子上，享受寧靜的午后陽光。遠處海面上帆船點點，近處鳥兒偶爾鳴叫。
“小時候，我常一個人到海邊，”張耀揚忽然說，“看著大海，會覺得自己的煩惱很渺小?！?/p>
“為什么做演員？”她問。
他思考片刻：“最初是偶然，后來發(fā)現(xiàn)表演可以體驗不同的人生。你呢？為什么寫作？”
“喜歡創(chuàng)造世界和人物的感覺，”她說，“賦予角色生命和情感。”
他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創(chuàng)造我的角色，讓我有機會展現(xiàn)不同的一面?！?/p>
張欣娜靠在他肩上：“你本身就有很多面，我很榮幸能逐漸發(fā)現(xiàn)它們?！?/p>
夕陽西下時，他們收拾東西準備下山。張耀揚忽然單膝跪地，假裝系鞋帶，然后變出一個小盒子。
“欣娜，”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設計簡潔而優(yōu)雅的戒指，“我知道我們相識不算很久，但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你讓我的世界不再只有黑白，有了色彩。愿意永遠與我一起編寫人生的劇本嗎？”
張欣娜驚訝地捂住嘴，眼眶瞬間濕潤。她點頭，聲音哽咽：“我愿意。”
他為她戴上戒指，起身緊緊擁抱她。夕陽將他們相擁的身影拉長，投射成一體。
“報道可能會瘋狂。”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讓他們報吧，”她微笑，“我們的故事，我們自己書寫。”
回程車上，十指相扣，張耀揚忽然說：“其實，第一次見面那天，我不是順路送你回家?！?/p>
張欣娜驚訝地轉頭：“嗯？”
“我特意問了你的地址，繞了遠路?！彼姓J，耳根微微發(fā)紅，“只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p>
她笑了，想起那個夜晚，那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原來早已心動。
“我知道?！彼p聲說，“我早就知道了?！?/p>
窗外，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如同散落人間的星辰。而在這不夜城的某個角落，一段剛剛正式開始的故事，正靜靜地等待著被書寫成永恒。
愛，從來不在乎開場如何，只在乎結局誰與你一同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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