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螢看著熙泰沉默的側(cè)臉,攥著他手腕的手指悄悄松了些。
有些事情沒必要再追問——這些天跟著他出入,她見過他深夜接起的、語氣駭人的電話,見過他書房里上鎖的黑色箱子,見過他偶爾眼底閃過的的狠厲。
關(guān)于一些非法勾當(dāng)?shù)牟聹y,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但是也僅此而已。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又輕輕嘆了口氣。
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像個空白的軀殼,連自己是誰、來自哪里都不知道,除了眼前這個未婚夫,她再無其他依靠。
既然她失憶了,他明明可以像丟棄累贅一樣丟下她,卻還愿意給她奢靡的一切,還會耐心聽她講那些模糊的夢。
就算他真的做著不光彩的事,就算他不是什么的好人,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緩緩收回手,指尖劃過裙擺的褶皺,聲音輕得像羽毛:
“沒關(guān)系,你不用解釋,我就是隨口問問。”
熙泰緊繃的肩膀明顯松了些,他轉(zhuǎn)過身,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一支淺藍色的針劑——針管透明,藥液泛著熟悉的、讓她心悸的光澤。
他將針劑握在掌心,語氣放得格外溫柔,像在哄一個孩子:
“這是醫(yī)生給的營養(yǎng)針,說對你恢復(fù)記憶有幫助,我們打了它,說不定你很快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p>
晚螢看著那支針劑,心里莫名地有些抗拒,指尖甚至泛起一絲涼意。
可當(dāng)她對上熙泰眼底的蠱惑時,所有的抗拒又都煙消云散。
她已經(jīng)相信了他,相信他是唯一會對自己好的人,相信這支針劑真的能幫自己找回記憶。
她輕輕點了點頭,伸出手臂,將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白皙的手腕,血管在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
熙泰的動作很輕,針尖刺破皮膚時,晚螢只覺得一陣微麻的刺痛。
藥液緩緩?fù)迫胙埽鶝龅挠|感順著血液蔓延開來,比上一次更強烈些。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里的力氣在一點點流失,眼皮也越來越重,原本還有些清明的腦子,漸漸變得混沌。
“睡吧,醒了說不定就能想起些什么了?!蔽跆┌纬鲠橆^,用棉簽輕輕按住她的針眼,聲音很輕。
晚螢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
她的身體軟得像沒有骨頭,眼神里的茫然越來越重,徹底沒了之前的鮮活,像一個被抽走靈魂的布娃娃,任由熙泰擺弄。
熙泰彎腰,輕松地將她抱起來——她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讓他忍不住收緊了手臂。
他把她輕輕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幫她蓋好絲被,指尖拂過她汗?jié)竦念~發(fā),動作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看著她沉睡的模樣,熙泰站在床邊沉默了幾秒,才轉(zhuǎn)身輕輕帶上房門。
他靠在門外的墻壁上,指尖還殘留著她身體的溫度,掌心似乎還能感受到針劑的冰涼。
剛才推注藥液時,他清晰地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抗拒,看到她強撐著信任的模樣,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泛起一陣陌生的鈍痛。
他是無惡不作的熙泰,是雙手沾過血、從不知道“心軟”二字的惡魔。
以前處理阻礙時,他從不會有半分猶豫;可剛才握著針管,看著她毫無防備地伸出手臂時,他竟有了一瞬間的遲疑——他甚至想過,要不要就此停下,要不要讓她恢復(fù)記憶,哪怕她恢復(fù)后會恨透他、會離開他。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他閉了閉眼,將那點不合時宜的猶豫徹底驅(qū)散。
他不能停,也停不下來——他已經(jīng)用謊言編織了一個牢籠,把她和自己都困在了里面,一旦停下,所有的一切都會崩塌。
熙泰深吸一口氣,直起身,眼底的溫柔徹底褪去,重新變回那個冷漠的、掌控一切的惡魔。
他轉(zhuǎn)身走向書房,腳步比來時沉重了些,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瞬間的猶豫,像一顆種子,悄悄落在了他早已冰封的心底,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就會破土而出,徹底打亂他所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