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難不成你真因為人家撞你那一下態(tài)度不夠恭敬，就耿耿于懷到現(xiàn)在？這不像你啊顧哥?！?/p>

夏遲被噎了一下，不解的抓了抓頭發(fā)。

顯然覺得今天哥們兒是有什么大病。

顧朝陽轉(zhuǎn)回身，繼續(xù)朝校門口走去，聲音混在傍晚的風(fēng)里，有些模糊，卻又異常清晰。

“我只是覺得那雙眼睛，不像是會偷東西的樣子?！?/p>

似乎在想怎么表達，顧朝陽又換了一個更好的詞。

“更不該被那樣對待?！?/p>

顧朝陽伸手?jǐn)r了輛剛好經(jīng)過的出租車?yán)_車門，對夏遲說：“你先回去。”

夏遲：“哎？！你不帶我？！”

顧朝陽已經(jīng)坐進車?yán)铮晟难劬ν高^降下的車窗看向夏遲，帶著點不容置疑：“人多了，反而像去看戲的?！?說完，他對司機報了“藍(lán)調(diào)咖啡館”的地址。

出租車絕塵而去，留下夏遲一個人站在校門口，對著車尾氣張大了嘴巴。

半晌，夏遲才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顧少爺這不僅是邪門，這簡直是……”

他掏出手機，飛快地打字，嘴里不停：“得趕緊拉個群！重磅新聞！顧朝陽疑似中邪兼一見鐘情——對象是七班那個冰山學(xué)霸江溯！這得炸！”

下一秒，他手里一空，手機已經(jīng)到了不知何時跟出來的曉悠手里。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便利落地刪除了還沒發(fā)出去的群消息，然后把手機拋回給夏遲，動作一氣呵成

“你，‘詳談’還是‘物理靜音’，選一個?！?/p>

她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灰塵，眼神危險地瞇起來：“夏遲同學(xué)，我看你是閑得發(fā)慌?！?/p>

夏遲手忙腳亂接住手機，表情垮了下來：“姐！悠姐！我錯了！我這不是……震驚過度嘛！”

夏遲湊近一步，鬼鬼祟祟地瞥了眼出租車離開的方向，又看回曉悠，眼神里充滿難以置信的探究：“不是你真就告訴他了？就因為他那幾句聽起來挺像那么回事的話？”

“這不像你啊班長大人！你要不要看看，平時護江溯跟護什么似的……”

曉悠冷哼一聲，抱臂看向車子消失的街口，夕陽給她側(cè)臉鍍上一層意味不明的光。

“顧朝陽是沖動，但不是蠢。他那個家世，真想打聽點什么事，需要親自跑來問我？”

她語氣略沉：“而且，他最后那句話，還算中聽?！?/p>

夏遲茫然：“哪句？‘眼睛不像會偷東西’？這不就是看臉嗎？！”

曉悠甩給他一個“沒救”的白眼：“是‘不該被那樣對待’?！?/p>

她收回目光，語氣淡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至少他眼里看到的不是‘熱鬧’，而是‘不對’。雖然不知道這少爺一時興起能堅持多久，但……”

“行了，趕緊滾回家。今天的事嘴巴給我閉緊點?！?/p>

曉悠說完，不再理會夏遲，轉(zhuǎn)身朝校門另一邊走去。夏遲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還是摸不著頭緒。

“藍(lán)調(diào)”咖啡館坐落在一片老街區(qū)轉(zhuǎn)角，門面不大，暖黃色的燈光從玻璃窗里透出來，在漸濃的夜色里顯得安靜。顧朝陽推開門，風(fēng)鈴清脆作響。

店內(nèi)客人不多，舒緩的爵士樂。一眼就看到了江溯。 那人穿著合身的白色襯衫，外面套著咖啡館的深色圍裙，正微微彎著腰，將一杯咖啡輕放在一位女士桌前。側(cè)臉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和，但那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依舊沒什么溫度，像是蒙著一層擦不掉的薄霧。動作流暢而安靜，幾乎不發(fā)出多余聲響。

顧朝陽挑了個靠窗又能看到柜臺的位置坐下，一位笑容甜美的女服務(wù)生立刻拿著菜單過來。

女服務(wù)生帶著服務(wù)應(yīng)有的態(tài)度詢問：“晚上好，請問需要點什么？”

顧朝陽目光仍若有似無地追隨著江溯的身影，隨口應(yīng)道：“冰美式。謝謝?！?/p>

女服務(wù)生記下離開。江溯似乎并未注意到新來的客人，送完咖啡后便轉(zhuǎn)身回到柜臺后，低頭擦拭著咖啡機。

冰美式很快送來了。顧朝陽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苦得他微微皺眉。他平時不怎么喝這個。

（時間慢慢流逝。顧朝陽就坐在那里，看著江溯穿梭在幾張桌子之間，點單、送餐、收拾。偶爾有熟客和他搭話，也只是點頭或搖頭，極偶爾才回一兩句。

顧朝陽的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的某些預(yù)設(shè)似乎出了偏差。原以為會看到疲憊、窘迫，甚至一絲狼狽，但都沒有。

江溯只是在那里工作，像完成一套設(shè)定好的程序，精準(zhǔn)、高效，且……封閉，時而也會帶著服務(wù)態(tài)度上的笑容。

但遮去那一抹微揚的微笑，只看他的眼睛，毫無笑意，還是老樣子的沉靜，像結(jié)冰的深湖。

這感覺比預(yù)想中的更讓人……悶。

門口風(fēng)鈴又響，進來幾個大大咧咧的年輕人，說笑聲瞬間打破了咖啡館的寧靜。

他們挑了個卡座，聲音洪亮地點著單，還時不時對過來服務(wù)的女服務(wù)生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江溯走過去為他們服務(wù)。

年輕男人A打量著江溯，語氣略帶輕?。骸鞍ィ「?，板著臉干嘛？笑一個唄？”

江溯像是沒聽見，只是記錄著他們點的飲品。

年輕男人B嬉笑著附和：“就是，服務(wù)行業(yè)嘛，熱情點?！?/p>

江溯抬起眼，灰藍(lán)色的眸子淡淡掃過他們，聲音平穩(wěn)無波：“還需要點什么嗎？”

年輕男人A見自討沒趣，撇撇嘴：“嘖，沒勁。行了行了，就這些吧?！?/p>

江溯點頭，轉(zhuǎn)身欲走。

年輕男人C可能是覺得丟了面子，故意提高了聲調(diào)，用一種能讓周圍人都聽到的音量。

“裝什么清高啊？一個端盤子的……”

顧朝陽的脊背微微繃直，手指捏緊了冰冷的玻璃杯。

江溯腳步微頓，緩緩轉(zhuǎn)過身。燈光下，但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只有那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像是結(jié)了一層薄冰。

江溯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店內(nèi)的音樂。

“您說的對。我只是個端盤子的。”江溯的語氣平直，實事求是著聽不出情緒，卻讓那挑釁的人一時噎住。

“所以，您點的‘熱情’，本店額外收費。需要為您加上嗎？”

卡座里的幾個年輕人愣住了，周圍幾桌客人傳來壓抑的低笑聲。那個挑釁的男人臉一下子漲紅了。

看著這一幕，顧朝陽胸腔里那股悶氣忽然散了些。他低頭喝了一大口冰美式，這次的苦味里，似乎隱隱回上來一點別的什么滋味。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與桌面磕碰出清脆一響。

就在這時，江溯的目光似乎無意間掃過他這個角落。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極短暫地接觸了一瞬。

灰藍(lán)色的瞳孔里似乎閃過一絲極細(xì)微的訝異，或許是因為認(rèn)出了這個白天在走廊被他撞到的人，或許只是意外于這個客人停留的時間過長。但那絲波動很快消失，快得像是錯覺。江溯移開視線，走向后廚，仿佛顧朝陽和咖啡館里任何一件擺設(shè)并無不同。

顧朝陽卻沒有移開目光，他看著那扇晃動的廚房門簾，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