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樓道里,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打濕了肩頭。
手機還在口袋里震動,嚴歷琛的名字像根刺,扎得我胸口發(fā)疼。我沒有接。
推開門時,廚房飄來白粥的香氣。
母親哼著走調(diào)的老歌,鍋蓋碰在灶臺上發(fā)出輕響。
我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想起前世化療掉光頭發(fā)時,她也是這樣熬粥端到床邊,說“你再忍忍”。
可那年我躺在病床上,打了八通電話,她只回了一句:“別鬧。
”
我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又看見那條未讀信息。
手指懸在鍵盤上停頓三秒,最終按下刪除鍵。
屏幕黑下去的剎那,仿佛聽見嚴歷琛在病房外冷笑著說:“你又在演苦情戲碼?
”
“晚晚,來喝粥。
”母親端著青瓷碗過來,袖口沾著蔥花。
她看了眼我空蕩蕩的手機屏幕,小心翼翼地問,“他……還好嗎?
”
瓷勺磕在碗沿發(fā)出脆響。
我想起那年高燒住院,母親握著我的手說:“男人都是這樣,你忍一忍他就回心轉(zhuǎn)意了?!苯Y(jié)果呢?
連我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你還記得我最后一次住院嗎?
”我盯著她眼角的皺紋,聲音有點啞,“你說要相信醫(yī)生,結(jié)果我打了八通電話,你只回了句‘別鬧’。
”
母親手里的湯勺掉進鍋里濺起熱油,她慌亂地擦著手:“媽不是……當時想著嚴家會照顧你的……”
“所以你就覺得我現(xiàn)在也該回去?
”我站起來時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你們誰問過我想要什么?
我不是你們攀上豪門的籌碼!
”
她后退一步撞到冰箱,眼神像受驚的兔子。
這一刻我們都很陌生。
瓷碗摔碎在地面,白粥潑在她繡著牡丹的圍裙上。
我蹲下身去撿碎片,指尖被割破,血珠滲出來。
胃部突然抽搐,像是有人攥住了我的內(nèi)臟。
冷汗順著脊梁滑落,我扶著墻蹲下,聽見母親顫抖的聲音:“晚晚?你怎么了?
我去拿藥……”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蘇淮的名字跳出來。
我摸到接聽鍵時,指尖還帶著剛才摔碗留下的細小傷口?!澳阍谀模?/p>
”他聲音比晨風還輕,“要不要去海邊看日出?
我記得你說過喜歡海的味道。
”
我靠在樓道斑駁的墻面上點頭,喉嚨哽著說不出話。
遠處天際泛白,風吹亂頭發(fā)時,我聽見自己說:“這一次,我要為自己活。
”
掛斷電話后,我解鎖手機準備徹底斷絕聯(lián)系,卻發(fā)現(xiàn)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你真的以為能逃得掉嗎?
”
配圖是醫(yī)院走廊照片,某個病房門牌號清晰可見——0317,正是前世我死去的那個房間。
我猛地合上手機,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身后傳來母親的聲音:“晚晚,你臉色好差……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我去給你煮點姜茶。
”
我轉(zhuǎn)身看她,她手里還拿著抹布,地上散落著瓷片和白粥。
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不僅恨嚴歷琛,連這間房子、這個家,都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不需要你管。
”我抓起包往外沖,“別再插手我的事了。
”
沖出門的那一刻,我聽見她在我背后喊:“晚晚!你等等!”
我沒回頭。
外面天剛蒙蒙亮,雨后的空氣混著潮濕和泥土味。
我走在街上,腳步聲混著風聲,在耳邊忽遠忽近。
胃還在隱隱作痛,像是在提醒我,那些我以為已經(jīng)過去的傷痛,其實從未真正過去。
走到路口時,手機又震動起來。
我摸出來一看,來電顯示:蘇淮。
我接起來,聲音沙?。骸澳阍趺粗牢页鰜砹??
”
“你剛才掛得太急。
”他笑了笑,“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
我抬頭看前方,果然看見他站在街角,撐著傘,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我走過去,站在他傘下。
他的氣息混著淡淡的藥香,讓我想起那些深夜里他陪我熬過的痛。
“你是不是胃又疼了?”他低聲問。我點點頭?!叭メt(yī)院吧。
”他說,“別硬撐著。
”
我搖頭:“我不想再去醫(yī)院。
”
“那我陪你坐一會兒。
”他拉我往旁邊長椅走去,輕輕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下,“你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手真的在抖。
從早上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逃避、在對抗、在掙扎,卻忘了自己也是一個會疼會累的人。
“你媽……還是想讓你回去?”他問。
我苦笑:“她根本不明白,我為什么不能原諒。
”
“她只是用她的方式愛你。
”蘇淮說,“但有時候,愛錯了方式,反而會傷人。
”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傷痕,聲音很輕:“我不是不想原諒她。我只是……太累了。
”
“你不需要立刻原諒誰。
”他握住我的手,“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
”
我抬頭看他,眼里有水光晃動:“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
他笑了:“因為你值得。
”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我拿出來一看,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林晚,你最好離嚴歷琛遠點。
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
我渾身一顫,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蘇淮察覺不對勁,立即問:“怎么了?
”
我把信息給他看。
他看完臉色變了:“這個號碼查不到?
”
我搖頭:“陌生號碼,沒有備注。
”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誰?”他皺眉。
我想了想,搖頭:“沒有。
我只是……刪了嚴歷琛的聯(lián)系方式。
”
蘇淮沉默了幾秒,然后說:“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先回家休息?!?/p>
“不。
”我說,“我不想回那個家。
”
他看著我,眼里閃過一絲心疼:“那去我家吧。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適合一個人待著。”
我點點頭。
他帶我上車時,我忽然問:“你覺得……我真的能逃開這一切嗎?
”
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只要你愿意,就能。
”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但至少此刻,我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
車子緩緩駛離街道,身后天色越來越亮。
新的一天開始了,可我知道,有些事,永遠不會結(jié)束。
我盯著那條信息,指尖發(fā)涼。
蘇淮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別怕,有我在。
"
我不敢告訴他這條信息有多可怕。
因為那個病房,是我重生的秘密。
"林晚,你得告訴我實話。
"蘇淮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你和嚴歷琛之間,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特別的事?
"
我想起前世在0317病房里發(fā)生的那一幕。
那天夜里,嚴歷琛站在床邊說:"你以為我真的會娶你?
不過是你自作多情罷了。
"
"沒什么特別的。
"我搖頭,胃部又開始隱隱作痛。
蘇淮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輕聲說:"我們?nèi)メt(yī)院吧。"
"不要。"我下意識拒絕。
醫(yī)院對我來說就像個噩夢,那里有消毒水的氣味,有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還有死亡的氣息。
"那我去藥店給你買點胃藥。
"他發(fā)動車子,"你先在我家住幾天,等事情平復一些。
"
我看著窗外掠過的梧桐樹,枝葉上還掛著雨水。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我看見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臉——蒼白、疲憊,像是被生活折磨得快要散架。
車子停在一座老舊的公寓樓前。
蘇淮帶我走進電梯,按鍵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我突然覺得頭暈,扶住電梯墻壁時,指尖傳來一陣刺痛。是手上的傷口。
摔碗時劃破的地方還在滲血。"你流血了。
"蘇淮抓住我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創(chuàng)可貼。
他的手指溫暖而穩(wěn)定,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品。
我忽然想起嚴歷琛第一次給我包扎傷口時的樣子。
那時我摔傷了膝蓋,他一邊幫我處理傷口一邊說:"你總是這么不小心。
"
但那些溫柔,都是假的。"林晚,看著我。
"蘇淮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保護你。
"
我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有某種堅定的光。
這個人,好像真的不一樣。
房間里的布置很簡單,深色沙發(fā),原木茶幾,陽臺上擺著幾盆綠蘿。
我坐在沙發(fā)上,聽見廚房傳來水流聲。"給你泡杯熱茶。"他說。
我靠在沙發(fā)上閉眼休息,胃部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
朦朧間聽見他說:"睡一會兒吧,我就在這兒”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又震動起來。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多了條毯子。
蘇淮正在廚房忙碌,鍋鏟碰撞的聲音很輕。
我摸出手機,陌生號碼又發(fā)來一條信息:"你以為躲進這里就安全了? "
配圖是一張監(jiān)控截圖,畫面里我和蘇淮剛走進單元樓。我的血瞬間涼了。"蘇淮!
"我喊出聲,聲音里帶著顫抖。
他端著茶杯出來:"怎么了? "
我把手機遞給他。
他看完臉色驟變:"這個角度...這人離得很近。"
"怎么辦?"我的手開始發(fā)抖。"先別慌。
"他握住我的手,"報警未必有用,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線索。
"他指著圖片角落,"你看這個路燈,上面有編號。
只要找到具體位置,就能查到監(jiān)控范圍。 "
我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落下來。原來我真的逃不開。"別怕。
"他用拇指擦去我的淚水,"這次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