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運動會前夕，高二（3）班的教室彌漫著躁動的氣息。陳宇作為體育委員，正將報名表拍在講臺上：“接力賽還差最后一棒，陸驍，你上！”陸驍正低頭幫沈晏講解數(shù)學題，聞言漫不經(jīng)心應下，指尖卻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空蕩蕩的紅繩——那枚綴著梧桐葉的舊護身符，此刻正靜靜躺在沈晏書包夾層里。

沈晏抬頭，瞥見陸驍鎖骨處未愈的淤青，喉間微哽：“你……行嗎？”陸驍挑眉，突然傾身逼近，熱氣拂過沈晏耳畔：“怎么，擔心我？”沈晏耳尖驟紅，慌亂移開視線，卻聽陸驍輕笑：“放心，跑完給你帶冰汽水?！?/p>

運動會當天，梧桐大道兩旁的梧桐樹在秋風中沙沙作響，金黃的葉片如蝶群紛飛。接力賽壓軸登場，陸驍作為最后一棒，接過接力棒時，人群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夏雨薇擠到跑道邊，將一瓶運動飲料遞向陸驍：“陸驍，賽后補充水分！”陸驍卻看也未看，徑直奔向終點線。

沈晏攥緊拳，指甲陷進掌心。他分明看見陸驍起跑時，右腿有細微僵滯——那是舊傷未愈的跡象。第三圈時，陸驍突然踉蹌，觀眾席驚呼驟起。沈晏心跳驟停，卻見陸驍咬牙穩(wěn)住身形，驟然加速，如一道赤色閃電劈開人群。沖線瞬間，他踉蹌跪地，右膝重重擦過跑道，滲出血跡。

“贏了！”陳宇歡呼著撲向陸驍，卻被沈晏搶先一步擠開。沈晏半跪在陸驍身旁，掌心顫抖著撫上他滲血的膝蓋：“蠢貨，逞什么強？”陸驍喘著粗氣，卻笑得狡黠：“說了要贏……給你帶冰汽水。”

醫(yī)務室消毒水的氣味刺鼻。沈晏低頭為陸驍處理傷口，棉簽蘸著碘酒，卻遲遲不敢落下?！芭绿郏俊标戲斕裘?，忽然捉住他手腕，“要不你親一口，就不疼了？”沈晏手一抖，碘酒滴在陸驍指尖，燙紅了一片。他耳根燒灼，卻聽見陸驍悶哼：“嘶……真狠?！?/p>

窗外梧桐葉飄入，輕落在陸驍膝頭。沈晏突然想起幼時，陸驍在梧桐樹下為他擦傷口的模樣——那時陸驍笨拙地舉著創(chuàng)可貼，卻比誰都緊張。此刻，他喉間哽住千言，最終只擠出一聲：“以后……別這么拼命。”

放學后，沈晏將陸驍“押”回老街巷。梧桐樹在暮色中投下濃密陰影，沈晏從書包掏出那枚舊護身符，指尖摩挲著模糊的“晏”字：“該換新的了?！标戲敽斫Y(jié)滾動，目光灼灼：“你親手做？”

沈晏點頭，從舊屋抽屜翻出工具。陸驍倚在桌邊，看沈晏將一枚新鮮的梧桐葉浸入顏料，筆尖懸停，遲遲未落?！皩懯裁矗俊标戲斏ひ舻蛦?。沈晏指尖一顫，墨跡暈染葉脈，最終寫下——“驍”。

陸驍瞳孔驟縮，突然攥住沈晏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沈晏心跳如擂鼓，卻見他將葉護身符按在胸口，聲音沙?。骸靶￡?，三年前……我離開那天，在梧桐樹上刻了你的名字?！鄙蜿毯粑粶戲攨s已起身，拽著他奔向巷尾。

暮色中，兩人找到那棵刻字的梧桐樹。陸驍掏出小刀，刮開樹干上厚厚的苔蘚。沈晏的名字赫然顯現(xiàn)，刀痕已深嵌樹身，字跡邊緣泛著歲月沉淀的暗紅。

“每年秋天，我都回來補刻一次?！标戲斏ひ舻统?，指尖撫過刻痕，“怕你忘了。”沈晏眼眶驟濕，喉間哽住酸澀：“所以……你腕上的淤青，是為了籌錢回來刻字？”陸驍沉默，卻將護身符塞進他掌心：“新護身符，別再弄丟了?！?/p>

沈晏猝然抬頭，卻見陸驍近在咫尺的眉眼。秋風卷起落葉，紛飛如金雨。他忽然傾身，在陸驍唇角烙下一吻，輕如葉落。陸驍僵住，沈晏卻已退開，耳尖通紅：“算是……冰汽水的利息。”

梧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默許著一個遲來的告白。陸驍喉間泛起苦澀與狂喜，終是攬住沈晏腰身，加深了這個吻。唇齒間，是梧桐葉染墨的清苦，與少年熾烈的溫度。

遠處，夏雨薇捧著未送出的運動飲料，怔怔望著巷尾相擁的身影。梧桐葉飄落她肩頭，她忽然將飲料狠狠砸向地面，濺起的汁液在暮色中，如一場破碎的霞。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