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綠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路的盡頭，連帶著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傲慢，也終于散了。赤紅還跪在地上，懷里抱著昏迷的皮卡丘，指尖能摸到它皮毛上未散的焦糊味，混著塵土氣，嗆得人鼻子發(fā)酸。陽光明明還是暖的，落在身上卻像撒了把冰碴，冷得刺骨。

“真新鎮(zhèn)的吊車尾……”

那句話像根生銹的釘子，反復扎在心上，比烈雀的尖喙啄得還疼。赤紅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遮了眼睛，只有肩膀微微發(fā)顫，攥緊的拳頭指節(jié)泛白——這場輸得太徹底了，他甚至沒讓青綠的妙蛙種子認真起來，就已經一敗涂地。

懷里的皮卡丘輕輕動了動，微弱的呼吸拂過他的手臂，像根小羽毛，把他從自我厭棄里拽了出來?！皩?，還有皮卡丘?！彼偷鼗厣瘢艁y地摸出背包里的傷藥，指尖都在抖。

他先給皮卡丘灼傷的地方噴上藥，看著焦黑的皮毛慢慢恢復些光澤，小家伙皺緊的眉頭舒展開，才松了口氣。接著又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啄傷，腳踝的淤青用繃帶纏緊，每動一下，都能感覺到疼，卻讓他更清醒——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把皮卡丘小心收回特制精靈球，他撐著地面站起來，望向遠方。地平線上，尼比市的灰白建筑已經能看清了，像一堆沉穩(wěn)的巖石，立在暮色里?！氨仨毴毧蓧糁行?。”他對自己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沉，之前的興奮早被敗績沖得一干二凈，只剩心里沉甸甸的分量。

趕到尼比市時，夕陽已經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這座城和真新鎮(zhèn)完全不一樣——沒有成片的綠樹，到處是灰白的水泥房和巖石雕塑，邊緣甚至能看到裸露的巖層，礦洞的入口在暮色里像個黑窟窿。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礦物味，連風都帶著點堅硬的質感，整座城像塊沉默的巖石，沉穩(wěn)得有些笨拙。

赤紅沒心思看這些，拉住一個路過的行人，急著問了寶可夢中心的方向，就快步趕過去。推開門，暖黃的燈光和喬伊小姐溫柔的笑，終于讓他緊繃的神經松了點。他把精靈球遞過去，盯著治療儀器上的綠燈，連呼吸都放輕了。

不知過了多久，儀器“?！钡囊宦曧?。喬伊小姐把精靈球遞回來：“放心吧，你的寶可夢都恢復健康了?！?/p>

“謝謝您。”赤紅接過球，指尖能感受到皮卡丘平穩(wěn)的動靜，心里的石頭才算落了地。

走出寶可夢中心時，天已經全黑了。尼比市的夜空特別干凈，沒有太多云，星斗像碎鉆似的嵌在墨藍的天幕上，連銀河的輪廓都能看清，只是星星的光有點冷，遠得讓人發(fā)怔。他找了處僻靜的長椅坐下，把皮卡丘和綠毛蟲都放了出來。

皮卡丘精神多了，跳到長椅上，挨著他坐下，尾巴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沒有再鬧別扭。綠毛蟲慢悠悠地爬到他腳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鞋帶，軟乎乎的。

赤紅仰著頭看星空，白天的挫敗感又悄悄冒了上來——青綠的妙蛙種子多強啊，速度快，招式準，連陽光烈焰都能快速蓄力；而自己呢，指揮時慌慌張張，連皮卡丘的速度優(yōu)勢都沒發(fā)揮好，最后連對方的全力都沒逼出來。他下意識摸了摸臉頰，好像還能感覺到皮卡丘當時舔他傷口的溫度，心里堵得慌。

“很美的星空，不是嗎？”

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傳來，赤紅嚇了一跳，轉頭看見長椅另一端坐了個少年。他膚色黝黑，穿件短袖和工裝褲，看起來比赤明年長幾歲，眼神像尼比市的巖石，沉靜又安穩(wěn)，嘴角帶著點友善的笑，也在看星星。

“啊……是、是的?！背嗉t有點局促，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第一次來尼比市？”少年問，目光掃過他衣服上的破洞，還有他眼底沒散的疲憊，“看來是經歷了場苦戰(zhàn)?！?/p>

赤紅愣了愣，苦澀地點點頭：“和認識的人打了一場，輸得很慘?！?/p>

“訓練家的對戰(zhàn)啊?！鄙倌炅巳坏攸c頭，語氣里沒有嘲笑，只有理解，“失敗很正常，尤其是剛開始旅行的時候。重要的不是輸了多少次，是能從里面學到什么。”他的聲音很平，卻像溫水似的，能讓人安心。

“我……”赤紅低下頭，握緊了拳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他的妙蛙種子太強了，速度、力量，還有招式，我完全跟不上。他好像都沒用力……”最后那句說得很輕，像在跟自己說話，藏著說不出的不甘。

少年沒打斷他，等他說完，才慢慢開口：“你知道尼比市為什么叫‘石之城’嗎？”

赤紅茫然地搖頭。

“因為這里的巖石，看著笨重，卻經歷了千萬年的風雨，才變得這么堅韌?！鄙倌晏种赶蜻h處的月見山，輪廓在夜色里模糊卻清晰，“你看那座山，它就站在那兒，承受風吹雨打，卻也藏著化石，孕育著生命。對戰(zhàn)也一樣，一時的輸贏像陣風，要是被風一吹就倒，那還不是真正的強大?！?/p>

他看向赤紅，眼神溫和卻有力量：“真正的強，不是一下子爆發(fā)多厲害，是能扛住打擊，能從每一次失敗里攢力氣，像巖石一樣，慢慢打磨自己。你的寶可夢——”他瞥了眼皮卡丘和綠毛蟲，“它們信任你，跟著你，這才是你最結實的底子，不是去羨慕別人的寶可夢多厲害?！?/p>

赤紅怔怔地聽著，心里像被清泉沖過，堵著的那股悶意慢慢散了。他想起在常磐森林里，皮卡丘擋在他身前的樣子，想起它最后主動蹭他手心的溫度，想起它毫不猶豫執(zhí)行自己那個“對著地面用電擊”的奇怪指令……

“我的皮卡丘，它很厲害。”赤紅突然抬起頭，眼里亮了點光，“它為了保護我，拼盡了全力。是我……是我還不夠好，沒能好好指揮它?！?/p>

“能想到這點，就是在變強了?！鄙倌晷α?，“記住，屬性克制是死的，但你和寶可夢的羈絆是活的。找到自己伙伴的長處，用適合你們的戰(zhàn)術，而不是學別人怎么打——這才是你的戰(zhàn)斗方式。”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鉆牛角尖。明天的深灰道館，或許能讓你有點新想法。對了，深灰道館考的不只是力量，還有決心和耐心?！?/p>

“深灰道館？”赤紅猛地反應過來，“您、您是……”

少年笑了笑：“我是小剛，深灰道館的訓練家之一。明天，期待你的挑戰(zhàn)?！彼嗉t點點頭，轉身走進夜色里，身影很快融進尼比市的巖石建筑間，沒了蹤影。

赤紅坐在長椅上，還沒回過神——原來剛才安慰他、給他指路的，就是深灰道館的訓練家。

他又抬頭看星空，星星還是那么遠，卻好像不那么冷了。他低頭摸了摸皮卡丘的頭，小家伙舒服地瞇起眼睛，“皮卡”叫了一聲。

“對不起，今天是我沒做好?！背嗉t輕聲說，聲音里沒了之前的沮喪，多了點堅定，“但我們不會一直輸的，絕對不會。下一次，一定會不一樣?！?/p>

夜風拂過，帶著礦物的氣息，卻不再讓人覺得冷。長椅上的少年和他的寶可夢，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明天的深灰道館還在等著，挑戰(zhàn)還沒結束，但此刻赤紅的眼里，已經重新燃起了火焰——比星光更亮，比巖石更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