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告別了那位癡迷皮皮的研究員,深吸了口洞窟里微涼的濕意——那氣息裹著巖石的冷感與泥土的淡腥,他邁步走進(jìn)月見山蜿蜒的隧道。身后入口的自然光一點點縮成細(xì)線,很快便被洞窟的暗吞沒;取而代之的是巖壁上零星嵌著的燈火,昏黃光暈隔老遠(yuǎn)才亮一處,勉強(qiáng)在深沉的黑暗里撐開一小片安全區(qū)。
巨大的巖洞像蟄伏的巨獸食道,寂靜里只剩三樣聲音:他踩在沙石上的腳步聲、遠(yuǎn)處水滴“滴滴答答”砸在石面上的輕響,還有皮卡丘蹲在他肩頭,偶爾發(fā)出的“皮卡”輕喚——在這空曠的空間里,每一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皮卡丘,跟緊我。”赤紅壓低聲音,手電筒的光柱在前方掃動,照亮了奇形怪狀的鐘乳石與石筍。它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隨著光線晃動搖曳,竟像在暗處張牙舞爪?!澳俏淮笫逭f的火箭隊……希望我們別撞上?!?/p>
“皮卡……”皮卡丘的耳朵豎得筆直,小腦袋輕輕轉(zhuǎn)動,連空氣里極細(xì)微的氣流振動都不肯放過。它臉頰的電囊偶爾閃過一絲極淡的火花,像顆攥在手心的小火星,透著藏不住的不安。
越往深處走,空氣越顯凝滯,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輕輕壓下來,連呼吸都似沉了幾分。赤紅想起研究員的話——火箭隊搶奪化石、驅(qū)趕皮皮的描述,讓這片本該藏著自然奇觀的洞窟,蒙了層化不開的陰霾。
突然,皮卡丘的耳朵猛地繃緊!
“皮卡丘!”它用小爪子輕輕拍了拍赤紅的側(cè)臉,指尖指向左側(cè)一條幽深的分岔路——那里黑得像被墨染過,連零星的燈火都照不進(jìn)去。
赤紅立刻關(guān)掉手電,屏住呼吸貼緊巖壁。下一秒,他就聽見了聲音:不是水滴的自然聲,也不是寶可夢的鳴叫,是壓低的、帶著不耐煩的人聲,是金屬工具碰撞的脆響,還有……一絲細(xì)弱得像快斷掉的嗚咽聲。
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和皮卡丘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緊張。他貼著冰冷潮濕的巖壁,像融在陰影里似的,悄無聲息地往聲源處挪去。
拐過彎的瞬間,眼前的光亮與聲響猛地撞進(jìn)眼里——赤紅的腳步驟然頓住,連呼吸都忘了,血液好像一下子凍住了。
前方是片稍開闊的洞窟,巖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鑿痕,幾盞大功率便攜照明燈把這里照得亮如白晝,硬生生撕破了洞穴原本的幽靜。五六個穿統(tǒng)一黑色制服的人正忙個不停,胸前鮮紅的“R”字刺得人眼疼;他們握著鐵鎬和撬棍,在巖壁上鑿得咚咚響,碎石渣子簌簌往下掉,那些裹著古老生命的化石被硬生生撬下來,隨意丟進(jìn)腳邊的金屬箱里,箱內(nèi)早已堆得半滿。
更讓赤紅胸口發(fā)悶的是角落——三四只粉色的皮皮縮在那里,圓滾滾的身子沾了不少灰,原本亮晶晶的大眼睛蒙著一層水光,細(xì)小的嗚咽聲像被掐住的小鈴鐺,聽著人心尖發(fā)緊。兩個火箭隊成員舉著捕網(wǎng),不耐煩地用網(wǎng)桿戳它們,想把它們趕進(jìn)另一個鎖著的金屬籠里。
“動作快點!蠢貨!”一個穿稍顯精致制服的人低聲呵斥,看模樣是頭目,“值錢的化石和這些皮皮,都是坂木老大要的!磨磨蹭蹭的,想挨罰?”
“可是隊長,”一個手下一邊費力地撬著塊嵌得深的化石,一邊抱怨,“這些石頭片子真能賣那么多錢?”
“閉嘴!讓你挖就挖!”頭目踹了他一腳,“還有這些皮皮,據(jù)說跟月之石有關(guān),抓回去用處大著呢!別廢話!”
赤紅的拳頭猛地攥緊,指甲幾乎嵌進(jìn)掌心。
又是火箭隊!
他們不僅搶那些沉睡了千萬年的化石,連這么溫順的皮皮都不肯放過!胸口那股熟悉的怒火涌上來時,他忽然閃回小時候的畫面——在真新鎮(zhèn)的后山,他撞見幾個大孩子圍著一只受傷的獨角蟲,用樹枝戳它的傷口,笑它爬不動。那時他年紀(jì)小,卻不知哪來的勇氣,張開胳膊擋在獨角蟲前,聲音發(fā)顫卻不肯退:“不準(zhǔn)欺負(fù)它!”
最后他被推倒在地,胳膊擦破了皮,可看著獨角蟲趁機(jī)爬進(jìn)草叢,他心里只有“這樣做是對的”的念頭。此刻,那股念頭又冒了出來,比當(dāng)年更強(qiáng)烈。
“住手!”赤紅再也忍不住,從藏身的巖石后跳了出來。聲音因為憤怒有些沙啞,卻在安靜的洞窟里傳得格外遠(yuǎn)。
所有動作瞬間停了。
火箭隊員們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出現(xiàn),齊刷刷轉(zhuǎn)頭看來??僧?dāng)他們看清只是個帶皮卡丘的少年時,錯愕很快變成了輕蔑的笑。
“哪來的小屁孩?”頭目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赤紅,“學(xué)人家當(dāng)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你們不能這樣!”赤紅指著那些發(fā)抖的皮皮,又指向裝滿化石的箱子,氣得聲音發(fā)顫,“這些都不是你們的!快放了皮皮!”
“皮卡丘!”皮卡丘從他肩頭跳下來,擋在他身前,臉頰的電囊閃著亮些的火花,尾巴豎得筆直,發(fā)出帶著威脅的叫聲。
“喲,還有只皮卡丘?!绷硪粋€隊員搓了搓手,不懷好意地笑,“一起抓回去,說不定也能換筆錢?!?/p>
頭目不耐煩地?fù)]揮手:“沒時間跟他耗。小子,現(xiàn)在滾,我們就當(dāng)沒看見你。不然……”他從腰間摸出精靈球,冷笑著晃了晃,“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赤紅的心臟砰砰狂跳。他知道自己勝算小——對方的人數(shù)和寶可夢數(shù)量,都遠(yuǎn)超他和皮卡丘、比比鳥??煽粗锹淅锲てさ难劬Γ哪_像釘在了地上,一步都退不了。
“我不滾!”赤紅猛地甩出精靈球,白光閃過,比比鳥清亮的鳴叫聲響徹洞窟,銳利的目光鎖定下方的人,“比比鳥,準(zhǔn)備戰(zhàn)斗!皮卡丘,我們一起上!”
“哼,不自量力!”頭目率先扔出精靈球,“超音蝠、阿柏蛇,給我教訓(xùn)他!”
其他隊員也跟著放出寶可夢。瞬間,七八只面露兇光的超音蝠、阿柏蛇、拉達(dá)圍了上來,把赤紅三人團(tuán)團(tuán)困住——數(shù)量上的壓制,幾乎是壓倒性的。
“比比鳥,起風(fēng)!用沙塵干擾它們!”赤紅飛快下令,他知道只能搶攻,“皮卡丘,對準(zhǔn)阿柏蛇用電擊!”
比比鳥奮力扇動翅膀,卷起地上的沙塵,迷得前方的超音蝠亂了方向;皮卡丘的電光精準(zhǔn)命中阿柏蛇,讓它痛苦地扭了扭身子??蛇@攻擊太有限了——頭目很快吼道:“超音蝠用超音波!阿柏蛇放毒針!其他人一起上!”
無形的超音波掃過來,比比鳥的動作瞬間踉蹌,翅膀扇動得越來越慢;密集的毒針射向皮卡丘,逼得它只能狼狽地跳著躲閃。更糟的是,幾只拉達(dá)趁機(jī)從側(cè)面撲來,其中一只狠狠撞在比比鳥的翅膀上,讓它哀鳴著摔在地上。
“比比鳥!”赤紅急得大喊。
皮卡丘見比比鳥受傷,立刻轉(zhuǎn)身撲過去,用身子撞開另一只偷襲的拉達(dá),可自己也被撞得滾了幾圈,胸口的絨毛都亂了。
“就這點本事?”頭目得意地大笑,“抓起來!”
汗水順著赤紅的額角往下淌,冰冷地滑進(jìn)衣領(lǐng)。他看著受傷的伙伴,看著步步緊逼的敵人,心里清楚——再這樣下去,他們都會被抓。憤怒沒用,沖動更沒用,他得想辦法……
目光掃過戰(zhàn)場時,他忽然落在那些亮得刺眼的照明燈上——一個冒險的念頭猛地冒了出來。
“皮卡丘!”赤紅大喊,手指向那些燈,“對準(zhǔn)照明燈,用最大的電擊!比比鳥,撐??!用烈暴風(fēng)卷沙塵撲他們眼睛!”
皮卡丘立刻明白了,它深吸一口氣,胸口的電囊瞬間亮起耀眼的金光——金色的電光像條繃緊的光帶,帶著噼啪的響聲,沒有射向?qū)毧蓧?,而是直沖向洞頂?shù)恼彰鳠簦?/p>
“噼里啪啦——!”
一連串爆響炸開,好幾盞燈應(yīng)聲碎裂,玻璃渣子掉了一地。洞窟里的光線驟然暗了大半,只剩下遠(yuǎn)處一盞燈還亮著,微弱的光根本照不清全貌,巨大的陰影瞬間吞沒了戰(zhàn)場。
“怎么回事?!” “我看不見了!” “該死的小鬼!”
黑暗和沙塵讓火箭隊員們亂作一團(tuán),連他們的寶可夢也沒了方向,在原地胡亂撲騰。赤紅抓住這唯一的機(jī)會,迅速收回受傷的比比鳥,一把抱起因為全力放電而有些虛弱的皮卡丘:“我們走!”
他轉(zhuǎn)身就跑,憑著來時的記憶,往入口的方向狂奔。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卻沒聽見緊追的腳步聲——那些人顯然還沒從黑暗里緩過來。
他一直跑,直到再也聽不見身后的聲音,才踉蹌著躲進(jìn)一個狹窄的石縫里。抱著皮卡丘,他靠在冰冷的巖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部像被冰碴子刮過,又疼又麻。
黑暗里,他能感覺到皮卡丘的小爪子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心臟也跳得飛快。
暫時安全了,可赤紅的心情卻沉到了底。他失敗了——沒阻止火箭隊,沒救回皮皮,連自己都差點被抓。無力感像洞窟里的寒氣,一點點裹住他的肩膀。他和青綠的差距,和那些真正強(qiáng)大的訓(xùn)練家的差距,此刻赤裸裸地擺在眼前——不只是戰(zhàn)斗技巧,更是面對惡意時,自己缺少的力量與冷靜。
“……對不起,皮卡丘?!背嗉t的聲音在黑暗里發(fā)顫,帶著沮喪和后怕,“我太沖動了,害你也受傷……”
“皮卡?!逼たㄇ饏s伸出小爪子,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又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掌心,還輕輕搖了搖頭——它知道赤紅沒做錯,那些皮皮,不能不救。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像風(fēng)拂過小鈴鐺似的叫聲,若有若無地飄進(jìn)耳朵里。
“皮?皮皮?”
赤紅和皮卡丘同時頓住,豎起耳朵。那聲音輕柔又寧靜,像帶著某種魔力,悄悄驅(qū)散了心里的恐懼和沮喪。它來自洞窟的更深處,像在指引著什么,又像在輕輕呼喚。
赤紅抱著皮卡丘,小心翼翼地走出石縫。他看了看皮卡丘,見它眼里沒有不安,只有好奇,便循著那神秘的叫聲,一步步往月見山更深、更幽秘的腹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