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站在原地，雨水敲打傘面的聲音突然變得格外清晰。她看著教學(xué)樓門口的江辰和蘇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江辰的借傘請求。
蘇晴先開口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辰哥，我爸馬上就到了，可以順路送你。”她撐開一把精致的蕾絲邊陽傘，盡管下著雨，那傘看起來更像是裝飾品。
江辰似乎沒有聽見蘇晴的話，目光仍停留在林晚星身上，“看來我又得淋雨了?！彼χf，但那笑容里沒有真正困擾的意味。
林晚星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走向他們。她的舊傘在蘇晴精致的傘旁顯得格外寒酸，傘面上甚至有一小塊褪色痕跡。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她輕聲說，將傘稍稍舉高，足以容納兩個人。
江辰毫不猶豫地走進她的傘下，轉(zhuǎn)頭對蘇晴說：“謝謝好意，不過我就不麻煩叔叔了。周一見?！?/p>
蘇晴的表情明顯沉了下來，但很快又換上無懈可擊的微笑：“好吧，那明天籃球訓(xùn)練別遲到哦?！彼馕渡铋L地看了林晚星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雨聲中，林晚星和江辰再次并肩走在校園小道上。這次的氣氛卻與上次不同，多了幾分微妙的沉默。
“蘇晴好像不太高興?！绷滞硇墙K于忍不住說。
江辰無所謂地聳聳肩，“她經(jīng)常這樣。父親是校董，總覺得所有人都該聽她的?！?/p>
林晚星有些驚訝于他的直白，沒有接話。
走到校門口，江辰的公交車恰好進站。他快步跑向車門，回頭喊道：“周一記得帶傘！這天氣真是說變就變。”
林晚星點點頭，看著他消失在車門后。她獨自撐著傘站在雨中，突然意識到江辰又一次沒有提到還傘的事。
周末，林晚星家里氣氛凝重。父親的夜班工作顯然比預(yù)期更加辛苦，他白天回家后幾乎倒頭就睡，臉色日漸憔悴。母親則因為照顧奶奶和操持家務(wù)，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深。
周六晚上，林晚星無意中聽到父母在廚房的低語。
“醫(yī)生的意思是，媽最好再做一次檢查，”母親的聲音透著疲憊，“但醫(yī)保報銷后還得自費兩千多?！?/p>
父親沉默片刻，“等我這個月夜班補貼下來就夠了。你別擔(dān)心。”
“可是你的身體...連續(xù)夜班怎么受得了？”
“沒事，我還撐得住?！?/p>
林晚星悄悄退回自己房間，心里沉甸甸的。她打開存錢罐，數(shù)了數(shù)自己攢下的零花錢——只有一百多塊，遠(yuǎn)遠(yuǎn)不夠。
周一到校，林晚星特意提早到教室，將江辰的傘放在他桌上。這次她沒有留紙條。
一整天，江辰?jīng)]有來找她說話。倒是蘇晴在課間時主動走到她桌前。
“聽說你數(shù)學(xué)很好？”蘇晴的語氣聽不出是贊美還是別的什么，“我們組下周要交的數(shù)學(xué)項目，還缺個人，你要加入嗎？”
林晚星有些意外。數(shù)學(xué)項目是期中考核的重要組成部分，通常大家都會找相熟的同學(xué)組隊。蘇晴的小組里都是班里人氣高的學(xué)生，包括江辰。
“我...可以考慮一下嗎？”林晚星謹(jǐn)慎地問。
蘇晴微笑，“當(dāng)然，不過明天就要定名單了。想好了來找我?！彼D(zhuǎn)身時長發(fā)飄起，留下一縷淡淡的香水味。
放學(xué)時，林晚星還在思考是否要加入蘇晴的小組。趙小雨湊過來，“聽說蘇晴邀請你加入她們組？”
林晚星點頭，“你覺得我該加入嗎？”
趙小雨撇嘴，“她們組確實厲害，但蘇晴有點...控制欲強。去年我跟她一組，最后所有功勞都是她的，錯誤全是別人的?！?/p>
林晚星若有所思。這時江辰從旁邊經(jīng)過，聽到只言片語，插話道：“在說項目組的事？加入我們吧，正好缺個數(shù)學(xué)強的?！?/p>
他的邀請直截了當(dāng)，林晚星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
“可是...”她猶豫著。
“別擔(dān)心蘇晴，”江辰仿佛看穿她的顧慮，“小組我做主。明天給我答復(fù)就行。”他說完便離開了，留下林晚星和趙小雨面面相覷。
第二天，林晚星同意了加入江辰的小組。第一次小組會議定在周五放學(xué)后。
會議當(dāng)天，小組成員聚集在圖書館角落。除了江辰、蘇晴和林晚星，還有兩個男生——體育特長生王志和文藝委員李思遠(yuǎn)。
“好了，我們來分配任務(wù)?！苯阶匀坏?fù)?dān)任起組長角色，“項目主題是‘?dāng)?shù)學(xué)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應(yīng)用’，我們需要找一個切入點?！?/p>
大家各抒己見，但意見難以統(tǒng)一。蘇晴想研究數(shù)學(xué)與音樂的關(guān)系，王志提議研究體育統(tǒng)計，李思遠(yuǎn)則對數(shù)學(xué)與藝術(shù)感興趣。
“林晚星，你有什么想法？”江辰突然問。
所有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林晚星深吸一口氣，“也許可以研究...優(yōu)化問題在日常生活中的應(yīng)用？比如最短路徑、資源分配這些?！?/p>
江辰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實用又容易展示?！?/p>
蘇晴微微皺眉，“但會不會太普通了？去年就有組做這個?！?/p>
“可以做深一點，”林晚星鼓起勇氣補充，“比如結(jié)合實時交通數(shù)據(jù)，或者家庭預(yù)算規(guī)劃...”
討論越來越熱烈，最終大家一致通過了林晚星的提案。會議結(jié)束時，江辰分配了任務(wù)，林晚星負(fù)責(zé)最核心的算法部分。
“沒想到你還挺有想法?！鄙螅揭贿吺帐皶贿厡α滞硇钦f。
蘇晴走過來打斷他們的對話，“辰哥，一起走吧？我爸順路送你。”
江辰搖搖頭，“我得去籃球訓(xùn)練。明天見?！?/p>
林晚星默默看著蘇晴不太高興地離開，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江辰正看著她。
“你回家方向是南門吧？我訓(xùn)練場順路，一起走一段。”
雨中，兩人再次共撐一傘。這次是江辰拿的傘——一把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新傘。
“你好像經(jīng)常忘帶傘?！绷滞硇侨滩蛔≌f。
江辰笑了，“其實我不是忘帶，是不喜歡帶。覺得麻煩?！彼D了頓，“不過最近發(fā)現(xiàn)，有人一起走的話，帶傘也不錯?！?/p>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們沉默地走了一段，雨聲填充了所有空隙。
“你父親...”林晚星突然想起什么，“是醫(yī)生對嗎？”
江辰的表情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嗯。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什么，就是...”林晚星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好奇，“覺得醫(yī)生很了不起。”
江辰的表情緩和下來，“是啊，很了不起。”但他的語氣里有一絲林晚星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走到分岔路口，江辰要去體育館，林晚星則要往校門外走。
“傘你拿著吧，”江辰把傘遞給她，“明天記得帶來就行?！?/p>
林晚星接過傘，看著他跑向體育館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右肩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周末的小組工作并不順利。林晚星發(fā)現(xiàn)蘇晴負(fù)責(zé)的部分多次出錯，她委婉地指出問題，卻換來蘇晴的不滿。
“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是嗎？”周一的課間，蘇晴在洗手間攔住林晚星，“不過是成績好點，就這么指手畫腳?！?/p>
林晚星試圖解釋：“我只是擔(dān)心項目...”
“不用擔(dān)心，”蘇晴冷笑，“我知道怎么做好。你管好自己的部分就行?！?/p>
當(dāng)天下午，江辰找到林晚星，“蘇晴說她不想和你一組了，說你總是批評她的工作?！?/p>
林晚星愣住了，“我沒有批評，只是指出一些錯誤...”
江辰嘆氣，“我知道。蘇晴有時候比較敏感。我去跟她談?wù)?。?/p>
然而第二天，蘇晴的態(tài)度更加冷淡。她不再直接與林晚星交流，所有溝通都通過江辰進行。
項目截止日前三天，林晚星熬夜完善自己的部分。凌晨一點，她突然收到江辰的消息：“睡了嗎？”
她驚訝地回復(fù)：“還沒。有事？”
幾分鐘后，江辰發(fā)來：“蘇晴的部分問題很大，幾乎要重做。我能來找你商量嗎？”
林晚星看了看時間，猶豫了一下：“現(xiàn)在？”
“我就在你家樓下。”
林晚星嚇了一跳，悄悄走到窗邊。樓下確實站著一個人影，撐著一把黑傘，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臉。
她輕手輕腳地下樓，生怕吵醒家人。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她驚訝地問。
江辰笑了笑，“趙小雨說的。抱歉這么晚來找你，但項目緊急。”
雨中，兩人站在老舊居民樓的屋檐下。林晚星注意到江辰看起來疲憊不堪，眼里有血絲。
“你沒事吧？”她忍不住問。
江辰搖頭，“剛和家里吵了一架。”他不愿多說的樣子，直接切入正題，“蘇晴的部分完全做錯了方向，現(xiàn)在重做時間緊迫?！?/p>
他們討論了半小時，最終決定由江辰和林晚星連夜重做蘇晴的部分。
“你去睡吧，”林晚星說，“我可以多做點?！?/p>
江辰搖頭，“一起做吧。去你家方便嗎？”
林晚星猶豫了。她家狹小擁擠，實在不適合接待同學(xué)，特別是江辰。
仿佛看穿她的顧慮，江辰說：“要不去24小時便利店？有座位有Wi-Fi?！?/p>
最終，他們?nèi)チ诵^(qū)拐角的便利店。凌晨兩點，店里幾乎沒有客人。他們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筆記本電腦并排放著，屏幕上滿是數(shù)據(jù)和公式。
工作中，林晚星無意中碰到江辰的手，發(fā)現(xiàn)燙得驚人。
“你在發(fā)燒？”她驚訝地問。
江辰不在意地?fù)u頭，“有點吧。沒事?！?/p>
林晚星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確實很燙?！澳阍摶丶倚菹??！?/p>
“先做完這個?！苯綀猿?，咳嗽了幾聲。
林晚星不再勸說，只是悄悄去買了一杯熱牛奶和退燒藥，推到江辰面前。
江辰愣了一下，輕聲說：“謝謝。”
凌晨四點，他們終于完成大部分工作。雨已經(jīng)停了，窗外天色微明。
“今天謝謝你，”江辰收拾東西時說，“不僅為項目?！?/p>
林晚星搖頭，“你快回家休息吧，看起來真的很糟糕?！?/p>
江辰點頭，突然問：“你為什么總是...這么...”他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安靜？”
林晚星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她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耀眼。”
江辰笑了，但那笑容里帶著苦澀，“耀眼？也許吧?！彼酒鹕?，“明天——哦，已經(jīng)是今天了——學(xué)校見?！?/p>
林晚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忘拿傘了。她拿起傘追出去，卻看到令人驚訝的一幕：
便利店不遠(yuǎn)處，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一個中年男子正對江辰說著什么，表情嚴(yán)厲。江辰低著頭，全然沒有了平時的自信飛揚。
林晚星下意識地躲到墻后。她聽不清對話內(nèi)容，但能感受到氣氛緊張。最后江辰默默上車，轎車疾馳而去。
她站在原地，手中握著江辰忘拿的傘，突然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境，無論表面看起來多么光鮮。
周一到校，項目順利提交。但林晚星注意到江辰?jīng)]來上課。
放學(xué)時，蘇晴攔住她，“聽說你昨晚和江辰單獨在一起？”
林晚星沒有回答，反問道：“江辰怎么了？為什么沒來上學(xué)？”
蘇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生病了，因為你。他媽媽今天特地打電話問我，昨晚江辰和誰在一起。我說不知道。”
林晚星感到一陣不安，“什么意思？”
“意思是，”蘇晴湊近一步，聲音壓低，“離他遠(yuǎn)點。你不適合進入他的世界?！?/p>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林晚星站在校門口，看著蘇晴撐開精致的傘優(yōu)雅離去，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她意識到，自己和江辰之間，隔著的遠(yuǎn)不止一場秋雨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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