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盯著星圖角落里藏著的“夏”字，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摩挲了許久，直到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肩膀，才猛地回過神來。

“發(fā)什么呆呢？剛物理老師布置的天體運動題，你算出來了沒？”同桌把練習冊推過來，指著最后一道附加題，“我卡在這里半小時了，地球自轉(zhuǎn)和公轉(zhuǎn)的角速度一混，就全亂了?！?/p>

林知夏這才想起課上的內(nèi)容，她把星圖小心地夾回練習冊夾層，指尖觸到那片新夾的銀杏葉時，忽然想起江馳說的“用銀杏葉記方向”的法子。她翻開練習冊，把兩片銀杏葉取出來，平鋪在桌面上：“你看，舊的這片邊緣褐了，就當是地球已經(jīng)轉(zhuǎn)過的角度，新的這片黃得亮，是接下來要轉(zhuǎn)的方向，把角速度公式套進去，是不是就清楚多了？”

同桌盯著兩片葉子愣了愣，忽然拍了下手：“哎，還真有點道理！你這法子哪兒學的？比老師畫的示意圖好懂多了。”

林知夏耳尖悄悄熱了熱，沒提江馳的名字，只是低頭拿筆演算：“上次看星圖時琢磨出來的，你試試按這個思路算，應該能算出來?！?/p>

等同桌順著她的法子算出答案時，下課鈴剛好響了。林知夏把銀杏葉放回練習冊，剛要起身去走廊透透氣，口袋里的指南針忽然硌了一下——是江馳昨天給她的那只銀色小指南針，外殼上的銀杏葉碎渣已經(jīng)被她擦得干干凈凈，表盤里的紅色指針還在輕輕晃動，像永遠朝著某個方向的小星點。

她攥著指南針走到走廊窗邊，窗外的銀杏樹枝椏已經(jīng)染成了深黃色，風一吹，葉子就像碎金似的往下落，有幾片剛好飄到窗臺上，停在她的指尖旁。她想起江馳說的“攢一本秋天的標本冊”，彎腰把那幾片葉子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夾進語文課本里，每一片都按葉脈的紋路捋平，像在整理一份份小小的約定。

“在撿銀杏葉？”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知夏回頭時，江馳正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已經(jīng)裝了小半罐銀杏葉，還有幾片桂花花瓣浮在上面。

“你怎么來了？”林知夏下意識地把手里的葉子往身后藏了藏，卻被江馳一眼瞥見。

他笑著走過來，把玻璃罐遞到她面前：“剛從操場那邊撿的，你看，這片葉子邊緣是鋸齒形的，跟別的不一樣，還有這片，葉脈像畫上去的星星，”他說著從罐子里挑出兩片葉子，遞到她手里，“給你，夾在練習冊里，下次算題時要是卡殼，就看看它們——說不定比糖霜還管用?！?/p>

林知夏接過葉子，指尖碰到他的指尖，溫溫的熱度讓她慌忙收回手，把葉子塞進語文課本：“你怎么突然想起撿葉子裝罐子里？”

“上次說要給你攢標本冊，總不能光靠夾在練習冊里，”江馳晃了晃玻璃罐，葉子和花瓣在罐子里輕輕碰撞，發(fā)出細碎的聲響，“我問過校門口文具店的老板，說把葉子晾干后用甘油泡著，能保存得更久，等攢夠一罐子，咱們下次去山頂時，就把它當成‘星圖標本罐’，對著星星數(shù)葉子，多有意思?！?/p>

林知夏看著他眼底的笑意，忽然想起星圖上那個藏著的“夏”字，她咬了咬唇，小聲問：“你上次畫星圖時，是不是故意在天鵝座旁邊藏了個字？”

江馳耳尖瞬間紅了，他撓了撓頭，故作鎮(zhèn)定地移開視線：“哪有？你看錯了吧？”

“我才沒看錯，”林知夏從練習冊里抽出星圖，指著天鵝座的星點之間，“這里，藏著個‘夏’字，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p>

江馳湊過去看，見那個小字被她圈了出來，再也瞞不住，只好笑了：“本來想等下次去山頂再告訴你的，沒想到被你找著了?！彼焓謴墓P袋里掏出那支紅筆，在“夏”字旁邊的“馳”字上輕輕描了描，“現(xiàn)在這樣，才算完整了，像兩個坐標點，湊在一起才是天鵝座的正確方向?！?/p>

林知夏盯著那兩個挨在一起的小字，心里像被糖霜浸過似的，甜得發(fā)暖。她把星圖疊好，放進玻璃罐旁邊：“對了，你說下周六去山頂，要不要帶點東西？比如天文望遠鏡，還有……桂花糕？”

提到桂花糕，江馳眼睛亮了亮：“望遠鏡我已經(jīng)跟天文社的學長借好了，至于桂花糕，我昨天去問過食堂門口的阿姨，她說下周五會做新的，到時候我早點去排隊，讓她多撒三層糖霜，還按你上次說的，畫個最大的星星在上面?！彼D了頓，又補充道，“對了，我還查了下周六的星空預報，天鵝座會在晚上九點左右升到最佳觀測位置，咱們七點就出發(fā)，先去山頂占個好位置，還能順便看日落。”

林知夏點頭，指尖輕輕碰了碰玻璃罐：“那我要不要帶點什么？比如墊子，山頂?shù)氖^肯定涼，還有……你的物理筆記本？”

江馳愣了愣，隨即笑出聲：“帶我的筆記本干什么？你怕算題卡殼啊？”

“才不是，”林知夏別過臉，耳尖又紅了，“我就是想看看你夾在里面的糖霜包裝袋，還有你寫的那句話……說不定看了，找星星的時候就不會迷路了。”

江馳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指尖蹭到她發(fā)間的碎葉——是剛才撿銀杏葉時不小心沾到的：“行，到時候我把筆記本帶上，再給你帶支紅筆，要是找到天鵝座，咱們就在筆記本上畫個星星，再寫一句新的話，就像給這次的約定蓋個章。”

上課鈴響的前一秒，江馳把玻璃罐塞到林知夏手里：“這個你先拿著，要是再撿到好看的葉子，就放進去，等下周六咱們一起帶上山?！彼f著，指了指她的練習冊，“星圖記得背，我昨天標在上面的坐標，你要是背熟了，到時候我就給你表演‘徒手找天鵝座’，不用看星圖也能指給你看?！?/p>

林知夏抱著玻璃罐跑回教室，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翻開罐子——里面的銀杏葉有的黃得透亮，有的帶著淺綠的邊緣，桂花花瓣散在其間，還帶著淡淡的香氣。她從筆袋里掏出那片江馳剛給她的鋸齒形葉子，小心地放進罐子里，又把指南針拿出來，放在罐子旁邊，表盤里的紅針正好對著窗外的銀杏樹梢，像在朝著約定的方向指引。

接下來的幾天，林知夏幾乎每天都會把星圖拿出來背坐標。課間時，她會對著同桌的天文軟件反復對照，把天鵝座的每一個星點、每一條連線都記在心里；放學路上，她會抬頭看天空，哪怕是白天沒有星星，也會在心里默念坐標，想象著下周六夜晚的星空。

周五下午放學時，江馳在教學樓門口等她，手里拿著一個油紙袋，里面裝著剛從食堂阿姨那里買來的桂花糕。“阿姨特意給你畫了星星，”他把紙袋遞過來，油紙袋上還冒著熱氣，“你先嘗一塊，看看糖霜夠不夠多，要是不夠，明天去山頂前我再去買。”

林知夏接過紙袋，咬下一口，甜意混著陳皮的清苦在舌尖散開，比上次的更甜一些，糖霜在舌尖化開時，真的像星星落在了嘴里?！皦蛱鹆?，”她含糊地說，嘴角沾了點糖霜，“阿姨畫的星星在哪？我怎么沒看見？”

江馳伸手幫她擦掉嘴角的糖霜，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在袋子最底下那塊，阿姨說怕化了，特意壓在下面，留著給你下次吃。”他頓了頓，從書包里掏出物理筆記本，“對了，我把糖霜包裝袋又夾了新的一頁，昨天算萬有引力題時，又靠它想通了一個難點，你看?！?/p>

林知夏湊過去看，筆記本上新夾的油紙袋上，除了糖霜痕跡，還多了一行小字：“10月19日，桂花糕加雙倍陳皮，算題時想起某人的笑臉，公式比上次更順了?！彼⒅澳橙恕眱蓚€字，忍不住笑了，伸手拿過紅筆，在旁邊添了一句：“10月19日，嘗了星星形狀的桂花糕，背坐標時好像能看見天鵝座的光了。”

江馳看著她寫的字，眼底的笑意像要溢出來，他把筆記本合上，塞進她的書包里：“這個你先拿著，明天去山頂時帶著，等找到天鵝座，咱們再一起寫新的。”

周六的傍晚來得比平時慢些。林知夏背著書包，手里抱著玻璃罐和星圖，在約定的路口等江馳。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落在銀杏樹上，讓葉子看起來像著了火似的。

江馳騎著自行車過來時，車筐里放著天文望遠鏡和一個保溫袋，里面裝著剛買的熱飲?！翱焐宪?，”他停下車，把保溫袋遞給她，“我查了，山頂晚上會降溫，先喝點熱的暖暖身子，等會兒看星星時才不會冷?！?/p>

林知夏坐在后座，抱著玻璃罐，臉頰輕輕貼在江馳的后背。風從耳邊吹過，帶著銀杏葉的香氣和熱飲的暖意，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來山頂時，江馳也是這樣騎著車，把外套披在她肩上，那時的風比現(xiàn)在冷，卻因為他的舉動，變得暖融融的。

到山頂時，夕陽剛好落在遠處的山尖上，把天空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橘紅，一半是淺紫。江馳把自行車停好，拿出天文望遠鏡架在石頭上，又從書包里掏出墊子鋪在地上：“先坐會兒等天黑，我?guī)Я嗣姘团Ｄ?，先墊墊肚子?！?/p>

林知夏坐在墊子上，把玻璃罐放在旁邊，掏出星圖鋪在膝蓋上。江馳湊過來，指著天鵝座的坐標：“現(xiàn)在先再背一遍，等會兒星星出來了，咱們就按這個坐標找?！?/p>

她跟著他念坐標，指尖沿著星圖上的線條劃過，忽然發(fā)現(xiàn)江馳在“夏”和“馳”兩個字旁邊，又各畫了一個小小的星星，像在坐標之外，又多了兩個屬于他們的星點。

“你什么時候畫的？”林知夏抬頭問他。

“昨天晚上，”江馳撓了撓頭，“想著今天要跟你一起來，就偷偷添上去了，這樣咱們的星星，就跟天鵝座的星點連在一起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第一批星星開始在天空中閃爍。江馳調(diào)整好天文望遠鏡，對林知夏說：“你先看，按咱們背的坐標，應該能看到天鵝座的天津四了。”

林知夏湊到望遠鏡前，調(diào)整著焦距，忽然，一顆明亮的星星出現(xiàn)在視野里，周圍還連著幾顆星星，正好組成了天鵝座的形狀?！拔铱吹搅耍　彼滩蛔『俺雎?，轉(zhuǎn)頭看向江馳，“真的是天鵝座！跟星圖上畫的一模一樣！”

江馳笑著走過來，從她手里接過望遠鏡，又調(diào)整了一下：“再看看旁邊的仙后座，是不是能看到‘W’形？”

林知夏再次湊過去，果然看到了仙后座清晰的輪廓，還有江馳在星圖上用粗線標出的線條，像在天空中畫了一幅活的星圖。

等星星布滿天空時，江馳把星圖拿出來，鋪在墊子上，借著手機的光，指著天鵝座的方向：“你看，按坐標數(shù)過去，經(jīng)度19時50分，緯度45度，正好是天津四的位置，這次沒跟天琴座搞混吧？”

林知夏搖搖頭，指尖輕輕碰了碰星圖上的“夏”和“馳”：“這次肯定不會，有這兩個字當標記，就算記錯了坐標，也能找到方向?！?/p>

江馳從書包里掏出物理筆記本，翻開夾著糖霜包裝袋的那一頁：“現(xiàn)在，該寫新的話了?！彼鸭t筆遞給她，“你先來?！?/p>

林知夏接過筆，低頭想了想，在紙上寫道：“10月20日，山頂?shù)男枪庀?，找到了天鵝座，坐標沒錯，身邊的人也沒錯。”

江馳看著她寫的字，接過筆，在旁邊添上：“10月20日，和某人一起找到天鵝座，比算對一百道物理題還開心，下次要一起找更多的星星?！?/p>

他寫完后，把筆記本遞給林知夏，又從車筐里拿出桂花糕：“快嘗嘗，阿姨畫的星星還在，沒化?！?/p>

林知夏咬下一口，糖霜在舌尖化開，甜意比平時更濃，她抬頭看向江馳，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自己笑，眼底的星光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對了，”江馳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給你的，上次在文具店看到的，覺得跟你的星圖很配。”

林知夏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銀色的星星形狀的書簽，上面刻著小小的坐標，正是天鵝座的經(jīng)緯度?！斑@是……”

“我讓老板刻的，”江馳耳尖紅了，“以后你翻書或者背星圖時，用它當書簽，就像把天鵝座帶在身邊一樣。”

林知夏把書簽拿出來，放在星圖上，剛好對著“夏”和“馳”兩個字的位置。她抬頭看向江馳，忽然伸手抱住了他：“謝謝你，江馳，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p>

江馳僵了一下，隨即輕輕回抱她，指尖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以后還有更多的，咱們還要一起找獵戶座、獅子座，把整個星空的坐標都記下來，還要攢滿一罐子的銀杏葉，做成標本冊，等以后翻起來，就知道每個秋天的星星，都有屬于咱們的坐標。”

風從山頂吹過，帶著桂花的甜香和銀杏葉的氣息，玻璃罐里的葉子輕輕晃動，像在為這個夜晚伴奏。林知夏把臉頰貼在江馳的肩上，看著天上的天鵝座，忽然覺得，那些藏在星圖里的字、罐子里的葉子、筆記本上的約定，還有指尖的溫度和舌尖的甜意，都像坐標一樣，把她和江馳的名字，刻在了這個秋天的星光里。

她想起星圖上那兩個挨在一起的“夏”和“馳”，想起江馳說的“坐標之外的約定”，忽然明白，有些東西比星圖上的坐標更重要——是身邊的人，是一起等待星光的時光，是藏在紙頁里的甜意，還有那些不用言說，卻能彼此明白的心意。

夜深時，他們收拾好東西準備下山。江馳騎著車，林知夏坐在后座，懷里抱著玻璃罐和星圖，指尖攥著那枚星星書簽。風從耳邊吹過，帶著山頂?shù)男枪夂凸鸹ǖ奶鹣?，她忽然想起星圖最后一頁江馳寫的話：“坐標會變，星光會移，但和你一起找星星的時光，永遠不會涼。”

她把臉頰貼得更緊些，嘴角忍不住上揚——這個秋天的甜意，果然像紙頁里藏著的糖霜一樣，永遠不會涼，只會在時光里慢慢沉淀，等著下一次與星光赴約，等著在更多的坐標里，寫下屬于他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