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燈

第九章 餛飩里的玄機

最后一個餛飩下肚，熱湯暖得胃里發(fā)燙。林野把空碗放回石桌，指尖觸到碗底時，摸到個凹凸不平的東西。他翻過碗一看，碗底用指甲刻著個歪歪扭扭的“九”字，字縫里還嵌著點暗紅色的粉末，湊近聞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鎮(zhèn)獄石滲出的汁液氣味一模一樣。

“九……”林野摩挲著那個字，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記載。第七盞燈對應“七情”，而燈座上的九條龍，似乎總被他忽略。難道這“九”字藏著什么門道？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條陌生短信，發(fā)件人顯示為“老李頭”：【廢品站后院，老地方等你?！?/p>

林野背起背包往廢品站走。凌晨的街道空蕩蕩的，只有掃街大媽的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路過巷口時，他瞥見墻根蹲著只黑貓，貓的眼睛在暗處泛著綠光，正盯著他背包里露出的青銅燈角。

他停下腳步，黑貓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燈侍，那碗餛飩可不是白吃的?！?/p>

林野攥緊背包帶：“你是誰？”

“往生道里撿剩飯的。”黑貓?zhí)蛄颂蜃ψ?，爪子上沾著點黑色的絨毛，“王秀娥用最后一縷殘魂換了這碗湯，你要是咽得心安理得，可別怪龍爺們翻臉?！?/p>

“龍爺？”

“燈座上那九條?！焙谪埶α怂ξ舶停八鼈儽臼擎?zhèn)守輪回道的獄龍，被燈魔困在燈里三百年，早就憋壞了。你以為鎮(zhèn)壓了燈魔就萬事大吉？等它們掙脫束縛，第一個吞的就是你這半吊子燈侍?！?/p>

林野想起青銅燈上互相撕咬的龍紋，后背泛起寒意：“怎么才能穩(wěn)住它們？”

黑貓突然消失在陰影里，只留下一句話飄在風里：“去找老李頭要‘鎖龍釘’，但記住，釘住龍，也釘死了你自己的路?！?/p>

廢品站的鐵門虛掩著，門軸“吱呀”作響。林野推開門，院子里堆著山一樣的廢品，塑料瓶和舊報紙堆里，老李頭正蹲在一個破木箱前抽煙，火光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明明滅滅。

“來了？”老李頭沒回頭，指了指身邊的木箱，“你落下的東西在里面?！?/p>

林野走過去，掀開箱蓋。箱子里沒有別的，只有個布滿銅銹的木盒，盒蓋上刻著飛鳥符號，和古籍封面的符號不差分毫。他打開木盒，里面躺著三根手指長的鐵釘，釘身烏黑，頂端嵌著小塊暗紅色的石頭——看質(zhì)地，和鎮(zhèn)獄石是同一種。

“鎖龍釘?！崩侠铑^磕了磕煙灰，“三百年前，封印者用獄龍的爪骨混合鎮(zhèn)獄石碎片煉的，一共九根，能暫時鎖住龍紋的戾氣。王秀娥托我保管三根，說你遲早用得上?！?/p>

林野捏起一根鎖龍釘，釘子冰涼刺骨，釘身隱約能看見細小的紋路，像是龍鱗的印記：“另外六根呢？”

“前六任燈侍帶走了?！崩侠铑^的聲音沉了下去，“可惜啊，他們要么沒機會用，要么……用錯了地方?！彼蝗粍×铱人云饋?，咳得腰都彎了，好不容易停下時，手帕上沾了點黑血，“我這把老骨頭也撐不了多久了，守鏡人一脈的擔子，以后得你自己挑了?！?/p>

“守鏡人不是……”林野想起白裙姑娘的分身。

“那是燈魔造的幻象?！崩侠铑^擺了擺手，“真正的守鏡人，世代以‘鏡’為眼，監(jiān)視燈魔的動向。我?guī)煾概R終前說，當青銅燈重燃，‘九竅鏡’會現(xiàn)世，那鏡子能照出燈魔的七處破綻，只是……”

他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看著林野：“九竅鏡在誰手里，沒人知道。有人說在往生道深處，有人說……被最后一任守鏡人帶進了輪回?！?/p>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輪回道，就是黑袍人想打開的地方。

“對了，還有個東西給你?！崩侠铑^從懷里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遞給他，“昨天那個穿校服的小姑娘送來的，說你見了就知道?！?/p>

油紙包打開，里面是半塊玉佩，玉質(zhì)渾濁，上面刻著半個“林”字。林野的呼吸驟然停滯——這是他父母留給他的遺物，小時候不小心摔碎了，他一直把另一半貼身戴著。

“她在哪？”林野攥緊半塊玉佩，指節(jié)發(fā)白。

“說去爛尾樓等你?！崩侠铑^看著他，“那姑娘……你最好多留個心眼。她身上的氣息，既不是人魂，也不是燈魔，倒像是……”

他沒說下去，只是拍了拍林野的肩膀：“走吧，該面對的，躲不掉?！?/p>

林野把鎖龍釘和玉佩塞進懷里，轉(zhuǎn)身往爛尾樓趕。路過巷口時，那只黑貓又出現(xiàn)了，正蹲在墻頭上舔爪子，爪子邊放著個小小的青銅鈴鐺，鈴鐺上刻著“一”字。

“第一竅，在‘聲’?！焙谪?zhí)Я颂а燮ぃ盁裟ё钆伦约旱穆曇?，你要是聽見有人跟你說一模一樣的話，千萬別回頭?！?/p>

話音未落，鈴鐺突然“叮鈴”響了一聲，黑貓和鈴鐺同時消失了。

林野加快腳步，心里卻越來越沉。校服女孩怎么會有他的半塊玉佩？她到底是誰？

爛尾樓的樓梯比平時更暗，走到十八樓時，林野聽見自己的房間里有動靜，像是有人在翻東西。他放輕腳步靠近，透過門縫往里看——

房間里，校服女孩正蹲在地上翻那箱古籍，她的校服袖子卷著，小臂上露出塊月牙形的胎記，和林野左手肘的一模一樣。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回頭，手里還捏著一張泛黃的紙，紙上是幅素描，畫的是個年輕女人抱著嬰兒，女人的脖子上掛著塊玉佩，正是林野那半塊的另一半。

“你來了?！迸⒄酒鹕?，臉上沒有了之前的詭異，眼神清澈得像溪水，“我叫林玥?！?/p>

林野推開門，心臟狂跳：“你……”

“我是你妹妹。”林玥舉起那半塊玉佩，和林野手里的拼在一起，嚴絲合縫，“爸媽當年不是意外去世的，是被燈魔的人追殺，臨終前把我們兄妹倆分開藏了起來。王奶奶——也就是王秀娥，收養(yǎng)了我，教我怎么在往生道里活下去?！?/p>

林野看著她小臂上的胎記，又看了看拼合的玉佩，喉嚨發(fā)緊：“那你之前……”

“是王奶奶教我的障眼法?！绷肢h的眼圈紅了，“往生道里太危險，不裝成燈魔的分身，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彼涯菑埶孛柽f過來，“這是媽畫的，她說等我們兄妹倆重逢，就把玉佩拼起來，去找畫里的地方?！?/p>

林野接過素描，畫的角落有個模糊的標記，像是座山的輪廓，山腳下刻著個“鏡”字。

“九竅鏡?！绷忠八查g反應過來，“媽知道鏡子在哪？”

林玥點點頭：“王奶奶說，媽是最后一任守鏡人，她把九竅鏡藏在了畫里的地方，還說……只有我們兄妹倆的血，才能打開藏鏡的機關?！?/p>

就在這時，林野背包里的青銅燈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燈座上的龍紋發(fā)出紅光，像是在警告什么。他低頭看去，三根鎖龍釘竟從懷里滑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釘尖齊齊指向林玥。

林玥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是……”

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鎖龍釘是鎮(zhèn)獄石所煉，能感應邪祟之氣，它們此刻指向林玥，難道……

“別誤會！”林玥急忙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古籍箱，箱子翻倒，書頁散落一地，其中一張書頁上，赫然畫著個穿校服的女孩，女孩的影子里，藏著一張與林野一模一樣的臉，眼角帶著疤痕。

書頁的角落，用朱砂寫著三個字：

【第七竅】

林野猛地看向林玥的影子。燈光下，她的影子正在扭曲，影子的嘴角緩緩咧開，露出尖利的牙齒。

而林玥的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匕首上沾著暗紅色的液體，正是鎮(zhèn)獄石的汁液。

“對不起啊，哥哥?！绷肢h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尖利而陌生，和黑袍人、白裙姑娘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九竅鏡的第七竅，藏在你的影子里呢。”

她握著匕首，朝著林野的影子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