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燈模擬著虛假的天光,恒定地亮著,無從判斷晨昏。
張真源在柔軟得過分的床上醒來,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做了個漫長而光怪陸離的噩夢。直到視線聚焦,看到那面冰冷的金屬鏈簾,記憶才如潮水般轟然回涌,將他徹底淹沒。
他依舊被困在這個溫暖、隔音、沒有任何尖銳物品的囚籠里。
喉嚨干得發(fā)疼。他下意識地看向昨晚馬嘉祺放水杯的地方,空的。胃里傳來一陣輕微的抽搐,提醒著他從昨天到現(xiàn)在幾乎沒吃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那扇隱藏的暗門再次無聲滑開。
進(jìn)來的是丁程鑫。他手里拿著一套疊放整齊的柔軟衣物,臉上掛著一種近乎燦爛的笑容,仿佛只是來叫好友起床共度一個愉快的周末。
“醒了?睡得好嗎?”他自然地走進(jìn)來,將衣物放在床尾,“給你拿了衣服,都是軟的,不會磨到皮膚。”他的視線落在張真源裸露的肩頭和手臂上,目光像是帶著溫度,細(xì)細(xì)熨過。
張真源拉高被子,將自己裹緊,戒備地看著他。
丁程鑫對他的反應(yīng)不以為意,反而在床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帶來一絲淡淡的須后水味道。“真源,別這樣看著我們,”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點委屈,仿佛被誤解的是他,“你知道你消失這三個月,我們是怎么過的嗎?”
他不等張真源回答,便自顧自說了下去,聲音壓低,像是在分享一個秘密,又像是在施加無形的壓力:“馬哥幾乎沒合過眼,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guān)系找你。耀文訓(xùn)練的時候摔了好幾次,魂不守舍。亞軒晚上做噩夢,總是哭醒……我們每一個人,都快瘋了?!?/p>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fù)钢惭兀腹?jié)泛白:“你不能那么自私,說走就走,把我們所有人都拋下。這個團,少了誰都不行,尤其是你?!?/p>
“所以,”張真源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嘲諷的顫音,“這就是你們把我關(guān)起來的理由?因為你們需要我?”
“因為我們都愛你!”丁程鑫猛地抬頭,眼神熾熱得幾乎燙人,他抓住張真源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外面那些人根本不懂你!他們會傷害你!只有我們!只有我們才知道真正的你,才會用盡全力保護(hù)你!你為什么就是不明白!”
他的情緒激動起來,呼吸急促,眼眶甚至有些發(fā)紅,那是一種混合著受傷、憤怒和極度偏執(zhí)的復(fù)雜狀態(tài)。
張真源被他嚇到了,手腕被攥得生疼,他想掙脫,卻撼動不了分毫。
“看著我,真源!”丁程鑫強迫他抬起頭,兩人視線相對,“看看我!我們才是你的全世界!你只需要看著我們就夠了!聽懂了嗎?”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執(zhí)拗。
就在這時,鏈簾外傳來一聲輕咳。
丁程鑫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猛地松開了手,深吸一口氣,臉上的激動潮水般退去,又掛上了那種略顯扭曲的燦爛笑容。他甚至還伸手,體貼地幫張真源捋了捋額前的碎發(fā)。
“嚇到你了?”他語氣放緩,仿佛剛才那個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我只是太害怕再失去你了。乖,把衣服換上,等下亞軒和浩翔給你送吃的來?!?/p>
他站起身,又恢復(fù)了那副輕松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情緒激動下的一個小插曲。他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什么,回頭笑了笑:“對了,今天天氣好像不錯,雖然你看不到,但我們可以陪你聊聊天?!?/p>
暗門合上。
張真源看著床尾那套柔軟的灰色衣褲,又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被丁程鑫攥出的清晰紅痕。
一陣強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嚨。
他捂住嘴,干嘔了幾下,什么也沒吐出來,只有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愛?
他只覺得窒息。
這精心構(gòu)筑的牢籠,這輪流上演的溫情與恐嚇,這無所不在的注視……它們細(xì)密地纏繞上來,像透明的膠質(zhì),緩慢地封住他的口鼻,滲入他的皮膚,要將他從里到外,都徹底改造成他們所需要的那個“張真源”。
而這場“愛”的圍獵,顯然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