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元——不,如今該叫他極星淵司判堂主事司徒嶺了。
他從回憶里抽離,唇角勾起一抹比酒還澀的笑,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著青瓷酒杯,仰頭便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姐姐了。
久到時光幾乎要將那份執(zhí)念磨平。
可他知道,沒有,那份復雜的情感早已深入骨髓。
他有些想念了。
想念她故作溫柔時的眉眼,想念她惡劣本性流露時的笑意,甚至想念那些帶著羞辱的言語,和若有若無的撫摸。
若問現(xiàn)在的司徒嶺恨不恨晁漓?答案是恨。
可這恨的前頭,總粘著一個更重的字——愛。
他對她,從來都是愛恨交織。
愛她曾如光般照進十歲那年他的生命,將他從晁羽他們無休止的欺凌中拉起,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溫暖”二字。
恨她施舍的溫暖與維護如此短暫,如同鏡花水月。
恨她從不愿把那溫柔的假面,多戴一會兒。
為什么不一直騙下去呢?
既然選擇了偽裝,為何不偽裝得徹底一些?
他寧愿活在她編織的謊言里,至少那里還有持續(xù)的、虛假的甜意,總好過那反復無常的溫情與酷刑。
上一刻予他蜜糖,下一刻便親手將他推入深淵。
而最讓他恨意灼心的,是她身邊永遠不缺的男人,那些來來往往的身影,無一不在嘲笑著他那份見不得光的心思。
他們最后一次見面的場景,像刻在骨子里的烙印,連細節(jié)都清晰得可怕。
那日他跑遍城郊山林,終于集齊了她前一日隨口提及的一百只螢火蟲,小心翼翼護在懷中那特制的琉璃瓶里,滿心歡喜地想去討她一笑。
夜色深沉,他站在晁漓的房門外,手指剛碰到門板要敲,屋里就傳來一陣奇怪的、帶著喘息的聲響。
他的動作頓住,心猛地提了起來,下一秒,晁漓那熟悉卻冰冷的聲音傳出來:
晁漓“做完了就滾?!?/p>
姐姐房里……有人。
他們在……做什么?
混亂的念頭在腦子里打轉(zhuǎn),他還沒理清,房門就從里面被拉開了。
一個只穿了件外袍、衣襟敞著的男人走出來,看見他時還愣了下,隨即露出個曖昧的笑。
霎時間,晁元明白了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
臉色“唰”地冷了下來,胸腔里的怒火像炸開的火星,他想都沒想,攥緊拳頭就朝男人臉上揮去。
“砰”的一聲悶響,男人踉蹌著倒在地上。
晁元徑直朝屋里走,目光落在榻上時,呼吸一窒:晁漓香肩半露,雪白的肌膚上點綴著刺目的紅痕,帶著事后的慵懶與靡麗。
她甚至沒有拉好衣衫,就那樣坦然地看著他。
晁元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因極致的痛苦而顫抖:
晁元“姐姐……你告訴我,你們什么都沒發(fā)生,對不對?”
晁漓慢悠悠地坐起身,漫不經(jīng)心地扯出一抹笑:
晁漓“說錯了哦,阿元,我們……什么都發(fā)生了呢?!?/p>
她甚至故意用手指點了點自己鎖骨上最顯眼的那處印記,姿態(tài)輕佻。
晁元的目光死死釘在那抹紅痕上。
他一步步走近,在床榻邊停下,伸出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顫抖,撫上那片肌膚。
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他想用自己的吻,把這個印記蓋住,換成屬于他的痕跡。
鬼使神差地,他竟真的俯身湊近。
鼻尖快要碰到晁漓的臉頰時,“啪”的一聲脆響,狠狠落在了他的側(cè)臉上。
晁漓“晁元,你真惡心。”
晁漓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怒意,只有純粹的嫌棄。
司徒嶺捂著臉,卻低低地笑了起來。
晁元“姐姐?!?/p>
他抬起眼,目光幽深如潭:
晁元“我現(xiàn)在不叫晁元了,而是司徒嶺。”
這話像一句無聲的宣言,尾音里裹著壓抑多年的渴望。
他終于能卸下“晁元”的枷鎖,他可以越界,可以把那些藏在心底的念想,實實在在地擺在她面前了。
晁漓“滾。”
晁漓皺了皺眉,語氣里的嫌棄更重,下了逐客令,連一個眼神都不愿再給他。
晁元“姐姐,我還給你帶了禮物?!?/p>
晁元像是沒聽見她的話,從懷里掏出那個玻璃罐,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面前,罐子里的螢火蟲還在亮著,映著他眼底殘存的期待。
晁漓看了一眼,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晁漓“不過是我隨口說的一句話罷了,你怎么還當真了?”
她的目光又輕飄飄地落在他臉上,帶著殘忍的審視。
晁元“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會為你尋來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期待像被戳破的泡泡,慢慢癟了下去。
晁漓“可我現(xiàn)在,不喜歡了?!?/p>
晁漓打斷他的話,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司徒嶺的心臟,他握著玻璃罐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心口像是瞬間墜入了冰窖,連呼吸都帶著寒意。
他太了解晁漓了,他清楚地知道這兩句話里藏著的弦外之音。
“不過是我隨口說的一句話罷了,你怎么當真了?”
——就像當初救你,不過是一時興起,你怎就當了真?
“可我現(xiàn)在,不喜歡了?!?/p>
——就像我現(xiàn)在,對你這個廢物,已經(jīng)沒興趣了。
晁元“你真是個沒有心的女人?!?/p>
他低下頭,喃喃道,聲音里是濃得化不開的絕望與自嘲。
一滴滾燙的眼淚沒忍住,順著臉頰滑落,“啪嗒”一聲落在了晁漓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晁漓指尖動了動,抬眼看向他,語氣平淡:
晁漓“你現(xiàn)在才知道嗎?”
她頓了頓,聲音里添了幾分涼薄:
晁漓“是你自己犯賤,愛上了一個偽善自私的女人,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p>
晁元“對!是我賤!”
晁元猛地抬起頭,眼眶紅得嚇人,積壓了多年的情緒終于繃不住,嘶吼出聲。
晁元“是我控制不住地愛上你,是我貪戀你給的那一點溫暖,是我到現(xiàn)在都忘不掉你……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隱忍都泄了出來。
晁漓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他掛著淚珠的眼角,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欣賞:
晁漓“你哭的樣子,真美。”
晁元對上她近在咫尺的目光,那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深邃。
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嫉妒、占有欲在這一刻轟然決堤。
他再也無法忍耐,放肆地反手扣住她撫在自己臉上的手腕,另一只手緊緊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將她猛地壓倒在柔軟的床榻之上。
不等她反應(yīng),就低頭吻上了那抹他想了無數(shù)次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