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哧啦”滑開,一股潮濕酸味撲面而來。
通道壁布滿墨綠霉斑,像無數(shù)張腫脹的人臉被壓扁在鐵皮里,鼻尖、嘴唇輪廓隨列車晃動而扭曲,仿佛在無聲尖叫。
葉醒春走在前,許放拖著灌滿水的運動鞋跟在后面,每一步都發(fā)出“咕吱咕吱”的怪響,像踩在自己肺泡上。
葉醒春目光掃過壁燈——燈罩內(nèi)部爬滿細小黑色孑孓,亮一次,孑孓集體炸裂,濺出芝麻大小的血點。
車廂銘牌銹蝕成“雨水”二字,邊緣滴著黑水。
內(nèi)部沒有座位,只有兩排懸空吊籠,鐵鏈從天花板垂下,籠底鏤空,下方是漆黑深溝,偶爾傳出“咔嗒咔嗒”的齒輪咬合聲。
廣播這次不是電流,而是水滴落在空罐里的回音:
“雨水副本·盲票
規(guī)則:車廂不提供車票,需自行尋找‘目擊者’,讓其為你寫下‘被遺忘之名’。
時限:深溝水位升至籠底前。
失敗懲罰:吊籠墜落,成為潤滑軌道的‘雨油’?!?/p>
許放目擊者?這車廂除了我們哪有別人!
葉醒春那里
葉醒春抬下巴,指向吊籠對面——那里立著一面斑駁的落地鏡,鏡中映出他們二人,卻多了一道模糊輪廓,站在他們身后,脖子伸長,幾乎垂到地面。
鏡里多出的“人”緩緩抬頭,臉被水泡爛,五官像融化的蠟。它抬起手,指節(jié)滴落黑水,在鏡面寫下血色省略號:
“……”
寫完,它脖子“咔嚓”一聲折斷,腦袋吊在胸前,晃成擺鐘。
許放嚇得后退一步,吊籠因重量晃動,鐵鏈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
葉醒春卻走近鏡子,抬手在鏡框邊緣摸索——冰涼,金屬質(zhì)感,背面有細小凹槽,像插票口。
葉醒春也沒有很嚇人吧?
葉醒春把‘它’寫出來
葉醒春讓目擊者開口
許放我心臟都要被嚇得停止了?。?!
葉醒春好好好,先冷靜
她取下自己頸后別針,刺破指尖,血珠滾落,在鏡面畫下一個反向“春”字——
血字瞬間被鏡面吸進去,像海綿喝水。
鏡中無頭人影劇烈顫抖,斷頸處噴出漆黑雨線,在空中交織成一張橫向“車票”——票面空白,只有一行虛線:【被遺忘者:****】
葉醒春轉(zhuǎn)頭,目光落在許放臉上:
葉醒春想不起忘記誰,就讓它替你回憶。代價你自己付
許放嘴唇哆嗦,卻不得不走近。他抬手,在虛線處寫下自己名字最后一筆——
“許放”二字剛成,車票“噗”地炸成雨粉,濺回鏡面。
鏡中無頭人緩緩直起脖子,斷骨處發(fā)出“咯吱咯吱”木樁扭動聲,抬手在血雨里寫下一行名字:【被遺忘者:林知微】
名字出現(xiàn)的瞬間,許放瞳孔猛地擴散,像被針扎進記憶深處
許放知微……
許放我女朋友……我怎么會忘了她?
深溝傳來轟鳴,漆黑水位肉眼可見上漲,離吊籠底部只剩一米。鏡中無頭人把“林知微”三字撕下,揉成一滴漆黑水珠,彈向許放腕間
金色刺青浮現(xiàn):【春:2/24】鐵鏈嘩啦一響,吊籠得到重量平衡,停止晃動。
鐵鏈嘩啦一響,吊籠得到重量平衡,停止晃動。
廣播水滴聲再次響起: “目擊者作證完畢,盲票已出。下一站——驚蟄?!?/p>
鏡面開始龜裂,裂縫里滲出大量雨水,沖得鏡中無頭人影迅速溶散。
葉醒春抬手擋水,指尖卻被碎片劃破,血線順著手背滑進袖口,像一條冰涼的小蛇。碎鏡徹底崩塌,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連接通道。
通道盡頭,第三節(jié)車廂的門虛掩著,門上銹牌寫著——【驚蟄·響雷】
許放抱著頭發(fā)呆,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淌,卻哭不出聲。
葉醒春先走吧,水還在漲
她抬步,率先踏入黑暗。
身后,鐵鏈吊籠被上漲水面推得輕微晃動,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哀嚎,像在為某個被永遠遺忘的名字送葬。
連接通道 燈徹底熄滅,只剩門縫幽藍電光一閃一閃。葉醒春指尖探著墻,金屬冷得粘皮,像含冰的刀背。身后許放腳步踉蹌,水聲拖曳,呼吸帶著哭腔后的啞。
許放葉……葉小姐,前面是驚蟄?
葉醒春嗯
葉醒春別說話,有回音
回音果然來了——不是他們的,是第三個人的腳步,踩在黑暗里,"嗒、嗒、嗒",節(jié)奏精準,像老式座鐘的秒針被拆下來扔進隧道,每一步都落在心跳間隙。
幽光驟亮,通道盡頭浮現(xiàn)銹牌:【驚蟄·萬雷】。
驚蟄車廂 門拉開,雷光撲面。
車廂無座,四壁貼滿焦黑鐵皮,裂縫里透出藍白電弧。天花板懸著無數(shù)銅鈴,鈴舌是細長鐵釘,列車每次顛簸,鐵釘撞擊鈴壁,發(fā)出"嚓——嚓——"的脆響,像有人快速撕紙,又似皮膚被烙鐵瞬間燙焦。
地面鋪著一層烏黑的"土",踩上去輕響,脆而松——是燒盡的紙灰,還是骨燼,無人知曉。
廣播這次不是人聲,是雷雨混響:
"驚蟄副本·萬雷票
規(guī)則:雷響一次,須寫下一名'被雷遺忘之人';鈴響一次,須撕掉所寫名字。
時限:九聲雷止。
失敗懲罰:萬雷歸一,寫入者成'雷尸'。"
許放那……那不是要忘九個人?
葉醒春沒回答,目光落在車廂正中——那里擺著一張焦木書桌,桌面攤開著空白車票簿,旁邊放著銹釘筆,筆尖閃著電弧。
第一聲雷 轟——!
車頂銅鈴集體嘶鳴,鐵釘震顫,藍白火花四濺。葉醒春被震得耳膜發(fā)麻,卻第一時間走向書桌。車票簿無風自動,翻到第一頁,空白紙面浮現(xiàn)一行血字:
【被雷遺忘之人:****】
她提筆,沒有猶豫,寫下:林知微。
那是許放剛被遺忘的女友,名字還新鮮,紙面立刻吸收,墨跡化成細小電弧,"噼啪"一聲,車票生成。
鈴再響,嚓! 她徒手撕下那張車票,紙邊如刀,割破指腹,血珠濺在銅鈴上,鈴舌瞬間靜默,像被燙啞。
雷尸雛形 第二聲雷滾過,車頂裂縫降下一道閃電,直劈桌面!
車票簿翻頁,血字再現(xiàn): 【被雷遺忘之人:****】
許放顫抖著寫下自己小學(xué)同桌的名字,墨跡剛成,車票被鈴響撕碎——他臉色瞬間灰敗,像有人用勺子挖走一塊腦漿。
第三聲雷,第四聲雷……每響一次,車頂便降下一道更細的閃電,劈向?qū)懫闭摺獏s不是致死,而是讓寫票者皮膚浮現(xiàn)焦黑紋路,像雷紋爬滿血管。
葉醒春連寫五名,指腹已血肉模糊,銅鈴被血珠濺到,依次啞聲。她面色不變,仿佛痛感被抽離,只剩計算:
——再響四次,雷止。
轟——??!
第九道閃電劈下,卻不是擊向桌面,而是直撲許放頭頂!
許放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著把最后一筆寫完,車票撕碎瞬間,閃電拐了個彎,劈在車票簿上——
焦木書桌炸裂,紙灰紛飛,車票簿化作一地燃燒的黑蝶。
車頂銅鈴集體炸裂,鐵釘暴雨般墜落,卻在半空被電弧蒸發(fā)成鐵蒸汽,發(fā)出"嗤——"的嘶鳴。
廣播雷雨聲戛然而止,只剩水滴落在焦木上的輕響:
"驚蟄副本結(jié)束,萬雷歸一,雷尸未生成。下一站——清明。"
許放癱坐在地,皮膚下焦黑紋路像活物,一路蔓延到頸側(cè)。他眼神渙散,嘴里喃喃念著九個陌生人的名字,卻一個也記不住。
葉醒春左手腕,金色刺青更新:【春:3/24】
皮下卻多了一圈細小雷紋,閃著幽藍電光,像被鎖上的鐐銬。
她抬頭,看向驚蟄車廂盡頭——那里,車門已開,露出下一節(jié)幽暗通道。通道上方,銹牌滴著水,字跡模糊,卻依稀可辨:
【清明·魂幡】
列車再次加速,車輪與鐵軌摩擦,濺起黑色火花。
焦木書桌的灰燼被風卷起,粘在車窗上,形成一張模糊的人臉,嘴唇開合: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舊魂回魂,新魂斷魂。"
人臉迅速被雨水沖散,車窗恢復(fù)黑暗。
葉醒春拂去指尖焦灰,轉(zhuǎn)身走向通道:
葉醒春走了,下一節(jié)
身后,許放踉蹌爬起,皮膚下雷紋閃爍,他眼神空洞,卻不得不跟上。
清明將至,魂幡已立,誰的名字會被寫在白紙上,誰又將被雨水永遠沖走?
車輪碾過鐵軌,像巨獸咀嚼骨頭的聲音,一路拖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