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第一節(jié)，班主任老何抱來一沓競賽報名表。

“數(shù)學、物理、化學、信息，要簽字的自己上來。”

明軻第一個起身，背影挺拔。

計岷第二個，走之前把筆扔給我：“幫你一起寫？”

我搖頭：“我自己來?！?/p>

閔衍沒動，轉著筆，目光落在窗外黑得發(fā)藍的夜空。

我上去簽完字，經(jīng)過他桌前，聽見他極輕地笑了一聲：“文期，你信不信，我能用一道題讓你把眼淚掉下來?！?/p>

我腳步未停，回他一句：“拭目以待?！?/p>

可我沒想到，他兌現(xiàn)得那樣快——

晚二下課，我上到實驗樓天臺。

夜風獵獵，吹得校服鼓起。

閔衍站在欄桿邊，手里拿一張 A4 紙，背面寫滿演算。

“過來。”他招手。

我走近，他忽然把紙翻過來——

是一道立體幾何，圖形里藏著一顆用函數(shù)曲線拼成的心。

“解出來，”他說，“解出來，我就親你?！?/p>

我心臟狂跳，卻冷笑：“解不出來呢？”

“那就換我親你?！?/p>

風把那張A4紙吹得嘩啦作響，像一面不安分的旗。

我兩根手指夾住紙角，垂眼掃題——

三棱錐P-ABC，PA⊥面ABC，AB=AC=2，∠BAC=120°，PA=4……

條件末尾，他用藍色中性筆補了一句：

“設動點M在棱PC上，求使向量AM·向量BP取得最小值時，M到平面PAB的距離?！?/p>

藍色墨跡在“最小值”后面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尾巴勾成心形。

“計時開始。”閔衍按下手機秒表，屏幕光映得他睫毛投下細碎的影。

我斜他一眼：“怕輸？”

“怕贏?！彼Γ曇舻偷脦缀醣伙L吃掉，“怕贏了之后，你不讓我親?！?/p>

我蹲下來，把紙鋪在水泥地上，從口袋摸出一支0.38黑色中性筆——筆桿上貼著一張迷你皇后樂隊貼紙，被指甲刮得發(fā)白。

草稿直接寫在紙背，先建系：A(0,0,0)，B(2,0,0)，C(-1,√3,0)，P(0,0,4)……

風大，紙被掀起一角，閔衍單膝壓住，掌心覆在我手背上，溫度順著指骨竄上來。

“別分心?！彼p聲說，卻完全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十分鐘零七秒，我寫下最后一行：

d=|4√21|/21，即約0.873。

我抬頭，他同時按下暫停鍵，屏幕停在10:08。

“答案?！蔽野鸭堖f給他。

閔衍垂眼，拇指擦過那串數(shù)字，像驗收什么私藏的詩句。

“對了?！彼?，嗓音被夜風裹得有點啞，“我輸了?！?/p>

下一秒，他俯身——

籃球從欄桿縫隙滾落，砸在樓下草坪，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

我掌心抵住他肩，把距離固定在最后一厘米。

“閔衍，游戲到此為止?！?/p>

他停住，呼吸拂過我唇角，像火星濺在紙上，瞬間熄滅又瞬間復燃。

“文期，”他叫我名字的時候，總帶著一點不合時宜的溫柔，“如果我說，這次不是游戲呢？”

我收回手，把A4紙對折，再對折，撕成四塊，拋向夜空。

白色碎片被風卷走，像一場逆向的雪。

“那就等你能證明它不是游戲的時候，再來找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