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的訓練場中……

虛哭神去的刀鞘觸感抵在朝顏側(cè)臉，將他沾滿塵土的臉強硬抬起。黑死牟的六只黃金眼眸在幽暗中亮起，無聲地審視著腳下蜷縮的少年。

“再來?！甭曇魶]有起伏，沒有一絲溫度。

朝顏的指尖摳進地面縫隙，指甲縫里全是碎石和血泥。

他第一次覺得鬼的恢復能力是如此的有限。

第幾次了？十次？二十次？左肩脫臼的關(guān)節(jié)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扯著肋下的鈍痛。黑死牟大人果然像猗窩座說的一樣嚴厲。

但他還是用還能動的右手死死撐地，膝蓋打著顫，一點一點把自己從冰冷的地磚上拔了起來。

“血鬼術(shù)…流徙之域！”朝顏嘶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

嗡——

一圈一圈的漣漪蕩開，空氣驟然受阻。黑死牟拔刀的動作肉眼可見地變慢。刀鋒只出鞘一寸，便凝滯在滯澀的空氣里。

還沒等朝顏感到慶幸，下一秒，刀光炸裂！

不是斬擊，只是刀身出鞘時帶起的弧光！像一道被拉長的月牙，無聲無息地洞穿了朝顏的血鬼術(shù)領(lǐng)域！

砰！

沒有任何意外，朝顏又像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后背狠狠撞上訓練場邊緣冰冷的石柱。

骨骼碎裂的劇痛清晰傳來！但幾乎是瞬間，鬼血奔涌，碎裂的肩胛骨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在強大的自愈力下開始瘋狂修復！

劇痛與麻癢交織，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喉頭一甜，鮮血噴在身前的地面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紅。精神力反噬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暈厥。

黑死牟站在原地，刀已歸鞘。

六只眼睛漠然地看著少年蜷縮在石柱下，他沒有催促，沒有靠近，只是沉默地佇立在原地，慢慢的等待著朝顏的恢復。直到朝顏的咳嗽聲漸漸微弱，只剩下著破碎的喘息，肩頭的傷口也只剩下皮膚下淡淡的青紫。

然后，那冰冷的命令再次響起：

“再來?！?/p>

……

之后就是一次一次的重復，日子也一天一天的快速流逝。雖然每天都在挨打，但是朝顏覺得他每天都比之前能堅持的時間變長了一點，他的反應能力、精神力也在緩慢的增長。

第三十七個夜晚。

月光灑在朝顏汗?jié)竦念~發(fā)上。他單膝跪地，右手死死按在冰冷的地磚上。

“流徙之域…凝！”

嗡——

這一次，無形的力量不再試圖包裹整個空間，而是如同無數(shù)的細長蛛絲，精準地纏繞向黑死牟持刀的右臂。

盡管黑死牟沒用全力，但是拔刀的動作也被強行拖慢了數(shù)倍！平日里電光火石般的出鞘，此刻如同慢放的鏡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領(lǐng)域力量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正瘋狂地勒緊他的筋肉骨骼！

五秒！六秒！

朝顏咬得咯咯作響，鼻血毫無征兆地涌出，沿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綻開朵朵紅梅。精神力在身體內(nèi)瘋狂沖撞，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晃動。

七秒！

砰！

領(lǐng)域終究還是不堪重負，轟然碎裂！反噬的巨力讓朝顏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但預想中的跌倒的疼痛并未降臨，一只有力的大手地伸來，穩(wěn)穩(wěn)抓住了他即將傾倒的肩膀。

是黑死牟的手。

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只讓朝顏后退兩步便穩(wěn)住了身形。

這是一個多月以來他們的第一次身體接觸，也是黑死牟對朝顏進步程度的認可。

黑死牟收回手，六只眼睛在朝顏狼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他轉(zhuǎn)身走向訓練場邊緣，腳步比平時慢了半分，如同無聲的默許，給予更長的喘息時間。

“唔呦~這是誰家可憐的貓貓掉進泥潭里了呀？”一個甜得發(fā)膩特意拉長調(diào)的聲音，帶著金蓮折扇搖晃的細碎聲響，毫無征兆地飄進了這片肅殺的空間。

“啊呀，這不是我們無慘大人最寵愛的小朝顏嘛？”童磨的聲音帶著夸張的憐惜，幾步輕盈地“滑”到離朝顏幾步遠的地方仔細打量，不停揮動的扇子尖差點戳到朝顏滴落的汗珠上。

“瞧瞧這小臉花的~這汗水和泥土糊的~嘖嘖，連漂亮的大眼睛都像蒙了灰的小珠子呢~”他七彩的瞳孔里跳躍著純粹的好奇，“黑死牟閣下可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呢~”

“瞧瞧這小可憐~”童磨悲天憫人地嘆息，冰涼的指尖帶著狎昵的玩味，快如閃電地探向朝顏汗?jié)竦哪橆a，“讓哥哥幫你擦擦……”

鏗——！

黑死牟的刀鞘后發(fā)先至，精準狠辣地抽在童磨手腕上！

“嗷！”童磨夸張地縮手，七彩眼眸里卻滿是興奮，“黑死牟閣下好兇呀~我只是想摸摸他嘛~”

“滾?！焙谒滥驳穆曇舯鹊朵h更冷，眼睛鎖定童磨，殺氣凝實，“再碰他，斷手?！?/p>

童磨委屈地撇嘴，似乎耳朵都怏怏的垂下來了，扇子搖得飛快：“哼，小氣~”目光卻黏在朝顏身上，像打量稀世珍寶，“下次等黑死牟閣下不在，哥哥再找你玩哦~”身影化作冰藍流光消失。

身影化作冰晶消散，只余下異常甜膩的香氣。

黑死牟收刀回鞘："你以后見到他，繞著走。"

朝顏眨了眨眼，突然覺得這位冷面老師此刻莫名像只護食的大貓。

訓練繼續(xù)~

……

推開寢殿沉重的門扉時，朝顏幾乎是用爬的。無限城的光透過高窗，在地面投下一個一個的格子。

他踉蹌著撲向無慘大床旁邊的那張窄小的屬于他的床鋪，指尖剛觸到粗糙的被褥，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噗通”一聲栽倒下去。癱成一團軟綿綿的貓餅。

嚴格的訓練使他連抬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消失了。精神力透支如同被徹底曬干的河水，太陽穴突突狂跳。汗水浸透了里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黑死牟今天的要求變本加厲?。?！竟然在要求他維持領(lǐng)域壓制的同時，還要預判他下一次拔刀的角度。

自從他的精神力和血鬼術(shù)有進步之后，黑死牟明顯又多用了幾成力。之前的黑死牟是因為鬼王的命令而訓練他，而現(xiàn)在六個黃金色眼瞳里對他多了一些興趣。

他右臂被刀鞘的部位，骨頭雖然瞬間愈合，但肌肉的撕裂感和神經(jīng)的灼痛仍在隱隱作祟。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汗珠，意識便已沉入黑暗。呼吸變得細弱而綿長，凌亂的發(fā)絲黏在汗?jié)竦念a邊，隨著微弱的呼吸輕輕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熟悉而強大的氣息靠近。朝顏在混沌中感覺到一只微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指尖帶著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