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茶色的光，連同窗外梧桐葉沙沙的聲響，仿佛在程霽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圈圈蕩開，久久不散。他有些倉促地移開視線，耳根微微發(fā)熱，為了掩飾這莫名的慌亂，他順手拿起了桌上那本剛發(fā)下來的、還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物理課本。

“哦……哦，喜歡吧。老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很大?！彼幕卮鹩行┬牟辉谘?，腦子里還是那雙盛著淡茶色光暈的眼睛。

彭婉蓂似乎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她的指尖輕輕捻動著那片梧桐葉的葉柄，讓它在自己攤開的筆記本上旋轉(zhuǎn)，目光追隨著葉片的軌跡，聲音輕得像夢囈：“真好。我喜歡梧桐，尤其是秋天的。葉子落下來的時候，不像別的樹那么干脆，總是晃晃悠悠的，好像有很多舍不得?！?/p>

程霽不太懂葉子有什么舍不得，他只覺得剛才那一瞬間，自己好像也有點舍不得移開眼睛。他重新看向她，發(fā)現(xiàn)陽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躍，像撒了一層細碎的金粉。這一刻，教室里其他同學的竊竊私語、窗外遠處的操場上體育老師的吹哨聲，仿佛都隔了一層無形的膜，變得模糊而遙遠。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同桌女孩捻動葉片的細微聲響，和自己有些不太規(guī)律的心跳。

班主任的回歸像一聲驚雷，打破了這方小天地的靜謐。她雷厲風行地宣布了臨時班委名單，彭婉蓂毫無懸念地成為了學習委員。接著便是下發(fā)新書、強調(diào)校規(guī)、安排明天的開學典禮流程……一系列事務讓教室重新忙碌起來。程霽也暫時收攏了心神，跟著同學們的節(jié)奏行動。

只是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飄向身旁。他看到彭婉蓂在接到學習委員任命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看到她整理新書時，動作慢條斯理，每一本書的邊角都仔細撫平；也看到當有前排同學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她這個“超高分的學霸”時，她會微微蹙一下眉，然后迅速低下頭，讓那栗色的短發(fā)遮住側臉，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探究。

她似乎……并不太習慣成為焦點。程霽心里模糊地閃過這個念頭。

放學鈴聲響起，同學們?nèi)缤龌\的鳥兒，喧鬧著涌出教室。程霽動作稍慢，等他收拾好書包，教室里已只剩下寥寥幾人。彭婉蓂還坐在位置上，正低頭系著鞋帶，她的書包是簡單的深藍色，洗得有些發(fā)白，看起來和她中考700分的光環(huán)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