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言把最后一個紙箱搬進出租屋時，五歲的安安正踮著腳，試圖把一盆多肉放在窗臺最顯眼的位置。小家伙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細瘦的胳膊，臉上沾了點泥土，卻笑得眼睛彎成月牙：“蘇爸爸，這里能看到小公園！”

蘇慕言走過去，幫他把多肉擺穩(wěn)，順手擦掉他臉上的泥漬：“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啦。”他抬頭打量這間不足六十平的屋子，墻面有些泛黃，地板踩上去會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但窗戶朝南，午后的陽光能剛好灑進來，落在安安剛鋪好的小地毯上。

這是他找了三天才定下的房子，租金比之前的公寓便宜一半，離安安的幼兒園也近。把行李拆開時，蘇慕言翻出一疊打印好的簡歷——離開“筑夢”后，他沒再想著開工作室，只想找份穩(wěn)定的設(shè)計師工作，先把安安的生活穩(wěn)住。

第二天一早，蘇慕言把安安送到幼兒園，就揣著簡歷去了市中心的設(shè)計產(chǎn)業(yè)園。他先去了一家之前有過合作的設(shè)計公司，前臺遞給他一張登記表，抬頭卻寫著“需提供無負面關(guān)聯(lián)證明”。蘇慕言握著筆的手頓了頓，想起之前媒體報道里“與承澤集團總裁有染”的字眼，還是把登記表推了回去。

走出門時，手機響了，是另一家公司HR的電話，語氣客氣卻疏離：“蘇先生，我們看過您的作品，很認可您的能力，但考慮到公司近期的合作方有承澤集團的關(guān)聯(lián)企業(yè)……抱歉，暫時無法給您發(fā)出offer?！?/p>

掛了電話，蘇慕言站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車流，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他沿著街道走，又接連跑了三家公司，要么被委婉拒絕，要么干脆說“暫不招聘資深設(shè)計師”。直到傍晚，他的簡歷還剩下大半，手里只多了兩張禮貌性收下簡歷的回執(zhí)。

去接安安時，幼兒園老師遞給他一個蘋果：“安安今天畫了幅畫，說要送給爸爸?！碧K慕言接過畫，上面是兩個牽手的小人，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蘇爸爸”，眼眶突然有點發(fā)熱。

回到出租屋，安安坐在小地毯上玩積木，蘇慕言把簡歷放在茶幾上，開始準備晚飯。冰箱里只有雞蛋、青菜和安安愛喝的牛奶，他煮了雞蛋面，又把青菜切碎拌進面里。安安捧著碗，吃得一臉滿足：“蘇爸爸做的面最好吃啦！”

晚上哄安安睡著后，蘇慕言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打開臺燈，重新翻看那些簡歷。每一份簡歷上，都貼著他的照片，照片里的人還帶著笑，眼底卻沒了往日的光彩。他拿起筆，想在“工作經(jīng)歷”那欄刪掉“筑夢工作室創(chuàng)始人”的字樣，筆尖懸了很久，最終還是放下了。

窗外的路燈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簡歷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蘇慕言靠在沙發(fā)上，想起以前陸承澤總說“你的設(shè)計里有別人沒有的溫度”，現(xiàn)在卻連一個展示溫度的機會都找不到。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通訊錄里“陸承澤”的名字還在，卻再也沒勇氣點開。

臺燈的光很暗，卻足夠照亮茶幾上安安畫的那幅畫。蘇慕言拿起畫，指尖輕輕拂過上面的小人，突然覺得沒那么難了——至少他還有安安，還有手里的筆，只要不放棄，總能找到一條路走下去。他把簡歷收進抽屜，決定明天再去試試那些沒敢投的小公司，哪怕從助理設(shè)計師做起，也好。

夜色漸深，出租屋的燈光卻一直亮著，像黑夜里的一點星火，微弱卻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