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蕭墨白,已經(jīng)走到了沈梔的宮苑外。宮苑里的臘梅開得正盛,冷香順著穿堂風漫過來,纏在蕭墨白的玄色袍角上。他剛走到暖閣外,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砩驐d的聲音,不是...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而此時的蕭墨白,已經(jīng)走到了沈梔的宮苑外。宮苑里的臘梅開得正盛,冷香順著穿堂風漫過來,纏在蕭墨白的玄色袍角上。他剛走到暖閣外,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砩驐d的聲音,不是訓誡宮女的端莊語調(diào),而是帶著點哄勸的軟:“宴兒乖,這針腳要對齊了才好看……”
掀簾的手頓了頓。暖閣里的地龍燒得正旺,沈梔坐在臨窗的軟榻上,身上披了件月白披風,手里捏著枚銀針,正在給小皇子縫虎頭靴的系帶。李明宴趴在她膝頭,小胖手抓著塊絲線團,正往嘴里塞,被沈梔輕輕拍了下手背:“這是線,不是蜜餞?!?/p>
她的指尖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捏著銀針的樣子極穩(wěn),可蕭墨白看得分明,針腳落在布面上時,微微偏了半分——從前她繡佛經(jīng),針腳比尺子量過的還齊整。
“娘娘?!彼偷蛦玖寺?,像小時候闖了禍站在殿外請罪時那樣,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沈梔抬眼時,睫毛顫了顫,手里的銀針差點扎到手指。她很快穩(wěn)住動作,把針線擱在繡繃上,聲音又恢復了平日的溫和:“來了?剛從陛下那里過來?”
“是。”蕭墨白走到榻前,目光落在那只未縫完的虎頭靴上。明黃色的緞面上,沈梔用金線繡了只歪歪扭扭的老虎,耳朵繡得像兩只圓團,倒更像只貓。
“宴兒非要自己繡,搗亂得很。”沈梔笑著解釋,伸手理了理兒子額前的碎發(fā),指尖拂過孩子溫熱的額頭,“你看這耳朵,被他拽著線扯歪了?!?/p>
李明宴卻不依,從沈梔膝頭爬起來,舉著絲線團往蕭墨白懷里撲:“墨白哥哥……玩……”
蕭墨白連忙接住他,暖烘烘的身子貼著他的鎧甲,帶著奶氣的呼吸噴在頸窩。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這樣,總愛趴在沈梔膝頭,看她做針線,聞她袖口的熏香——那時她用的是蘭草香,如今換成了更沉穩(wěn)的檀香,卻還是一樣讓人安心。
“要出征了?”沈梔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已經(jīng)拿起繡繃,卻沒再下針,只是指尖摩挲著那歪扭的虎頭。
“三個月后出發(fā)?!笔捘妆е蠲餮?,讓孩子坐在自己臂彎里,“沈?qū)④姇乙煌?。?/p>
“沈?qū)④姟鄙驐d念著兄長的名字,眉峰微蹙了下,很快又舒展開,“他在河西待過三年,比你熟地形?!彼D了頓,起身從抽屜里拿出個布包,打開是兩雙厚棉襪,針腳細密,襪口縫著圈暗紅色的線,“河西冷,戈壁上的風會往骨頭縫里鉆,夜里宿營時換上?!?/p>
她說話時,目光落在蕭墨白的靴子上。那是雙軍靴,靴底磨得有些薄,腳踝處還沾著校場的泥。她伸手想碰,又覺得不妥,縮回手時,指尖在袖口蹭了蹭。
“娘娘放心,臣會當心?!笔捘卓粗W角的碎發(fā),不知何時添了根銀絲,在暖閣的光里閃了閃。他忽然想起十五歲那年,自己練槍傷了腿,沈梔也是這樣守在床邊,給他縫襪子,那時她的鬢角還沒有白。
“宴兒還小,等你回來,他該會跑了?!鄙驐d逗了逗懷里的兒子,小家伙正抓著蕭墨白的玉佩啃,口水把玉面舔得濕漉漉的。她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卷走似的,“到時候讓他給你端酒?!?/p>
蕭墨白笑了,眼眶卻有點發(fā)熱:“好?!?/p>
沈梔望著他年輕的臉,忽然伸手,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她的掌心很軟,帶著護手膏的杏仁香:“去吧。路上……別硬拼?!?/p>
這是她第一次說這樣“不規(guī)矩”的話,沒有叮囑“以國事為重”,沒有說“勿負圣恩”,只是一句簡單的“別硬拼”。
蕭墨白喉結(jié)動了動,低頭看著懷里還在啃玉佩的李明宴,小家伙忽然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襟?!暗雀绺纭貋怼蹦搪暷虤獾模恢巧驐d教的,還是隨口說的。
“嗯,等哥哥回來。”蕭墨白把布包塞進懷里,貼身藏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李明宴放回沈梔膝頭。
轉(zhuǎn)身時,他聽見沈梔拿起了繡繃,銀針穿過布面的聲音很輕,卻一下下敲在心上。走到暖閣門口,他回頭望了一眼——沈梔還坐在榻上,低頭縫著那只虎頭靴,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身上,披風的月白與臘梅的冷香纏在一起,像幅安靜的畫——有些牽掛,總得說出口,才能讓等待的人,多幾分安心。
他知道,這幅畫會在他心里,陪著他走過河西的戈壁與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