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容\]

繡樣背面的金線在燭火下泛著幽光，"龍脈未絕，血繼天命"八個字刺得我眼眶發(fā)酸。徐妙云耳后那道疤被火光映得發(fā)亮，像根扎進皮肉里的針。

"殿下還記得七歲那年，馬皇后握著你的手教刺牡丹么？"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片落葉，"她說這是開國功臣府第特許紋樣，其實..."她頓了頓，指尖撫過繡樣邊緣，"這是當年文華婢養(yǎng)母留下的記號。"

我喉頭一緊。那些年在東宮，奶娘總說我是朱家嫡長孫，可現在想來，她眼角的淚痣位置和襁褓布上褪色的血漬完全重合。

地窖暗道傳來靴底碾碎碎石的聲響，龍紋燙得像是要烙進皮肉。我旋身將徐妙云護在身后，卻見她突然扯開我衣襟。心口疤痕暴露在冷風里，那支藍玉麾下死士的箭簇紋路清晰可見。

"認得這箭簇紋路么？"她聲音發(fā)顫，"當年大火燒死的不是側妃，是替您擋災的奶娘。"她袖中滑落半截斷簪，正是賜婚那日我親手插在她鬢角的。

遠處腳步聲已逼近地窖入口，而我終于看清繡樣與血跡重疊的畫面——完全吻合。掌心龍紋忽熱，像是要把這些真相烙進骨頭里。

"你怎知我七歲前事？"我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能聽見骨頭相抵的咯吱聲。

她沒躲，只是抬眼看著我。燭光晃動，我這才發(fā)現她眼下青影比往日深了三分，像是熬過無數個長夜。"因為那天，"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親手把你從灰燼里扒出來。"

地窖機關轟然閉合的瞬間，我拽著她滾進暗道。身后傳來破空聲，三枚銀針釘進石壁，針尾還帶著余溫。

"走！"她低聲催促，袖擺掃過我手背。那抹涼意讓我想起蜀王府夜宴，她故意撞翻酒杯時濺起的水珠也是這般沁涼。

我們沿東宮偏殿回廊疾行，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轉角處忽聞鐵器相擊聲，五名黑衣人已封住去路。為首者蒙面，但那雙丹鳳眼露在月光下，分明是藍玉麾下死士。

"殿下快走！"徐妙云突然發(fā)力推我，自己卻轉身迎敵。她袖中飛出幾枚銀針，正中對方膝骨。那人悶哼一聲，竟使出天罡拳法，拳風呼嘯間直取她咽喉。

我愣在原地。這套拳法本該隨太祖爺征戰(zhàn)天下時失傳，怎會出現在敵手之中？

"小心背后！"徐妙云厲喝。我旋身避開偷襲者，掌心龍紋燙得發(fā)疼。那人招式狠辣，拳風里裹著腥氣，分明是用毒練過的功夫。

"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我邊戰(zhàn)邊退，腳下一滑險些跌倒。那人趁機揮拳，卻在距我鼻尖三寸處被徐妙云截住。她反手扣住對方手腕，力道之大能聽見骨骼脆響。

"殿下快走！"她咬牙低喝，額角滲出血珠。那滴血落在繡樣上，順著金線蜿蜒成蛇形。

我攥緊繡樣沖進偏殿，身后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徐妙云踉蹌著跟進來，左臂衣袖已染成深紅。

"為何手下留情？"我盯著她包扎傷口的手，"這些人該死。"

她動作一頓，指節(jié)泛白："若我說出一切，殿下還能信我嗎？"

燭火跳動，照見她鬢角碎發(fā)下的舊疤。我想起賜婚那日，她扯下發(fā)間金簪抵住咽喉："您總說戲演得不夠真。"那時她腕骨細得驚人，像根隨時會折斷的竹枝。

"當年大火..."我開口，聲音澀得厲害，"奶娘為何替我而死？"

她突然伸手撫上我心口疤痕，指尖微涼："因為殿下本就不該姓朱。"

窗外驚雷乍響，繡樣背面"血繼天命"四字在閃電中泛著冷光。我猛地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能看見青筋暴起："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她沒掙脫，只是望著我："殿下覺得呢？"

暴雨傾盆而下，檐角銅鈴叮當作響。我想起馬皇后臨終模樣，她枯瘦的手握住我的，說我是大明的希望。可現在想來，那雙手的溫度和奶娘最后為我掖被角時一模一樣。

掌心龍紋忽熱，我猛然松開她手腕。繡樣飄落在地，背面八字如血般刺目。

"原來我從來不是朱家血脈..."我喃喃自語，望著東方漸明的天空。雨絲打濕衣襟，涼意滲進骨頭縫里。

她輕輕撿起繡樣，放進我掌心："但您仍是大明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