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蘭的到訪像一顆巨石，砸碎了梧桐巷里剛剛泛起的暖意。

第二天一早，美未晞下樓時，餐桌上的牛奶還是熱的，卻沒了平時放在她書包旁的那份默契——喜聽白已經(jīng)坐在玄關(guān)換鞋，黑色的畫板包搭在肩上，連眼角的余光都沒往她這邊掃。

“聽白，不吃早飯了？”林慧端著煎蛋出來，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了，畫室趕稿。”他丟下這句話，拉開門就走，門框撞到墻壁發(fā)出悶響，震得墻上的日歷晃了晃。

美未晞坐在餐桌前，戳著碗里的雞蛋，一點胃口也沒有。林慧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未晞，別往心里去，你姑姑她就是性子急，說話沖了點?！?/p>

“我知道?！泵牢磿劦吐晳?yīng)著，眼眶卻忍不住紅了，“阿姨，我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林慧嘆了口氣，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梧桐上：“感情哪有什么對錯？只是你們現(xiàn)在的身份，太容易被人說閑話。聽白那孩子，心里比誰都清楚，他怕委屈了你?！?/p>

那天在學(xué)校，喜聽白徹底變回了從前的樣子。他不再和她并肩走，上課把書桌往旁邊挪了半尺，連美未晞不小心掉在他腳邊的橡皮，都只是漠然地踢到一邊。

午休時，李萌萌湊過來，小聲問：“你倆吵架啦？早上我看見喜聽白把你放在他桌洞的橘子糖扔了?！?/p>

美未晞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看向喜聽白的座位——他正趴在桌上睡覺，陽光落在他的發(fā)頂，卻照不進(jìn)他緊閉的眉眼。她想起昨天畫室里他指尖的溫度，想起巷子里分享的橘子糖，那些溫柔的碎片像針一樣扎得她疼。

放學(xué)時，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美未晞看著喜聽白撐著傘快步走出教室，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只好抱著書包沖進(jìn)雨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快到巷口時，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以為是喜聽白，猛地回頭，卻看見是喜建明，手里拿著一把傘，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未晞，怎么不等我接你？”

“叔叔，我沒事?！泵牢磿勀税涯槪瑥娧b鎮(zhèn)定。

回家的路上，喜建明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未晞，昨天的事，是聽白不對，我已經(jīng)罵過他了。你別往心里去，他就是……太擰巴?！?/p>

美未晞沒說話，只是看著雨幕里的老梧桐樹。樹葉被雨水打濕，沉甸甸地垂著，像她此刻的心情。

晚上，美未晞在房間里畫畫，畫的還是向日葵，只是花瓣耷拉著，顏色灰暗得像蒙了層灰。忽然聽見敲門聲，她以為是林慧，隨口應(yīng)了聲“進(jìn)來”，抬頭卻看見喜聽白站在門口。

他手里拿著一條干毛巾，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她：“你……頭發(fā)濕了，擦擦吧?！?/p>

美未晞沒接，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喜聽白，你到底想怎么樣？”

喜聽白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把毛巾放在門口的桌子上：“姑姑說得對，我們應(yīng)該保持距離。”

“保持距離？”美未晞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那之前在畫室教我畫畫，在巷口給我糖，在雨里跟我擠一把傘的人是誰？是你逼我靠近，現(xiàn)在又親手把我推開，喜聽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玩？”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過了很久，才低聲說：“對不起?！?/p>

這三個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美未晞的情緒。她抓起桌上的畫紙，狠狠撕成碎片：“我不要你的對不起！喜聽白，從今往后，我們就當(dāng)從沒認(rèn)識過！”

喜聽白看著滿地的碎紙，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心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疼得喘不過氣。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他只是怕流言蜚語傷害她，怕她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可這些話堵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轉(zhuǎn)身走出房間，輕輕帶上了門。門外的走廊里，林慧站在那里，眼神里滿是無奈。喜聽白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雙手插進(jìn)頭發(fā)里，第一次覺得，所謂的“身份”，原來是這么沉重的枷鎖。

房間里，美未晞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撿著撕碎的畫紙。向日葵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像她碎掉的心。窗外的雨還在下，梧桐巷里的寂靜，比任何時候都讓人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