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帽與布熊的時(shí)鐘
第一章 縫著紐扣的布熊
阿棗的紅帽是外婆縫的。
帽檐滾著一圈暗紅的絨線,像剛曬透的櫻桃醬,帽頂縫著顆米色紐扣,是外婆從舊大衣上拆下來的——“這樣走夜路,月亮?xí)阕??!蓖馄耪f這話時(shí),手指上的頂針泛著光,針腳密得像撒在面包上的芝麻。
七歲生日那天,外婆還送了她一只布熊。熊身是洗得發(fā)白的棉布,眼睛是兩顆黑紐扣,爪子縫著粗線,摸起來糙糙的,像外婆院子里的老樹皮。“叫它‘布熊先生’吧,”外婆把布熊塞進(jìn)阿棗懷里,“你去外婆家時(shí)帶著它,它會保護(hù)你?!?/p>
阿棗住的村子在山腳下,去外婆家要走一條兩里長的小路,路兩邊是扎人的荊棘,還有棵歪脖子老槐樹,樹干上刻著歪歪扭扭的“棗”字——是去年阿棗刻的。媽媽總說“別一個(gè)人去外婆家”,可外婆家的蘋果派太香了,阿棗總?cè)滩蛔〕脣寢屓ユ?zhèn)上時(shí),偷偷揣著布熊,戴著紅帽往小路跑。
這天清晨,阿棗又偷偷溜了出來。布熊揣在懷里,爪子蹭著她的手腕,冰涼的,像剛從井水里撈出來。她低頭看,布熊的左爪子尖沾著一點(diǎn)紅,像蹭到了櫻桃醬,可她沒帶櫻桃醬?!安夹芟壬悴涞绞裁蠢??”阿棗把布熊舉起來,黑紐扣眼睛對著她,竟像是眨了一下。
阿棗揉了揉眼睛,再看時(shí),布熊還是原來的樣子,爪子上的紅也不見了,只有粗線縫的紋路,糙糙的?!翱隙ㄊ茄刍?。”她把布熊揣回懷里,加快腳步往小路走。
剛走到老槐樹下,阿棗突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嗒嗒嗒”,像有人穿著木鞋走路。她回頭,小路空蕩蕩的,只有荊棘在風(fēng)里晃,葉子上的露珠滴下來,落在地上,像小珠子碎了。
“誰?。俊卑椇傲艘宦?,沒人應(yīng)。布熊突然在懷里動了一下,爪子尖又蹭到她的手腕,這次她看得清楚——布熊的爪子尖在流血,暗紅色的血珠滲過棉布,沾在她的衣袖上,像極了外婆紅帽上的絨線顏色。
“布熊先生!你怎么流血了?”阿棗慌了,把布熊拿出來,卻發(fā)現(xiàn)爪子上沒有血,只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荊棘勾的。這時(shí),老槐樹上突然傳來“沙沙”的聲音,阿棗抬頭,看到樹干上的“棗”字旁邊,多了一行新刻的字:“別去外婆家。”
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劃的,邊緣還沾著點(diǎn)木屑,像剛刻上去的。阿棗心里發(fā)慌,想轉(zhuǎn)身回家,可懷里的布熊突然變得很重,像揣了塊石頭,把她往小路深處拉?!安夹芟壬?,你要帶我去哪?”阿棗的聲音發(fā)顫,布熊卻沒動靜,只有黑紐扣眼睛,盯著小路盡頭的外婆家方向,像在看什么。
她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在小路上遇到“怪事”,也是她陷入循環(huán)的開始。
第二章 永遠(yuǎn)停在六點(diǎn)半的鐘
外婆家的木門總是虛掩著,推開門就能聞到蘋果派的香味,甜得像裹了層蜂蜜??蛇@次,阿棗推開門,聞到的不是蘋果派香,是一股淡淡的霉味,像舊書本受潮的味道。
“外婆?”阿棗喊了一聲,沒人應(yīng)??蛷d的紅木鐘掛在墻上,指針停在六點(diǎn)半,鐘擺沒動,也沒敲鐘——平時(shí)這個(gè)點(diǎn),鐘會“當(dāng)當(dāng)”敲六下,像在跟她打招呼。
布熊在懷里又動了一下,阿棗把它放在桌上,布熊的黑紐扣眼睛突然轉(zhuǎn)向廚房,像在示意她去看看。廚房的門也虛掩著,阿棗走過去,看到外婆背對著她,站在灶臺前,手里拿著鍋鏟,卻沒開火,鍋里空空的,沒有蘋果派。
“外婆,你在做什么呀?”阿棗走過去,想拉外婆的手,卻看到外婆的袖口沾著點(diǎn)暗紅的東西,像血,又像果醬。外婆慢慢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笑,可眼睛沒神,像蒙了層霧:“阿棗來啦?外婆在做蘋果派,馬上就好?!?/p>
阿棗盯著外婆的手,外婆的手指上有個(gè)傷口,沒流血,卻沾著點(diǎn)木屑,像被什么東西劃的——和老槐樹上刻字的劃痕很像?!巴馄牛愕氖质軅??”阿棗指著傷口,外婆卻突然把鍋鏟扔在地上,聲音變得尖細(xì):“沒受傷!外婆沒受傷!”
阿棗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碗柜。碗柜上擺著個(gè)青花瓷碗,碗里盛著點(diǎn)暗紅色的液體,像櫻桃醬,卻散發(fā)著和布熊爪子上一樣的腥味?!斑@是什么呀?”阿棗想拿碗,外婆突然沖過來,把碗抱在懷里,像護(hù)著什么寶貝:“別碰!這是外婆的果醬,不能碰!”
這時(shí),桌上的布熊突然“啪嗒”掉在地上,左爪子朝上,爪子尖的粗線裂開了,露出里面的東西——不是棉花,是一縷淡棕色的頭發(fā),像外婆的頭發(fā),還纏著一根細(xì)針,針上沾著點(diǎn)暗紅的血。
阿棗的心臟狂跳,她想起老槐樹上的字“別去外婆家”,想起布熊流血的爪子,想起外婆奇怪的樣子。她突然想跑,可外婆堵住了廚房門,眼睛里的霧越來越濃,聲音變得像布熊的爪子一樣冰涼:“阿棗,別走,吃了蘋果派再走,蘋果派快好了……”
阿棗抱著布熊,推開外婆,往門外跑。外婆在后面喊:“阿棗!別跑!外婆的蘋果派還沒好!”聲音越來越遠(yuǎn),像被風(fēng)刮散了。她跑回小路上,老槐樹上的“別去外婆家”不見了,只有她刻的“棗”字,孤零零地在樹干上。
回到家,媽媽正在院子里曬衣服,看到阿棗,皺著眉:“你又去外婆家了?跟你說過別一個(gè)人去,外婆上周就去鎮(zhèn)上住了,要下周才回來?!?/p>
阿棗愣住了:“可是我剛才去外婆家了,外婆還在做蘋果派……”
“傻孩子,外婆家的鐘早就壞了,停在六點(diǎn)半快一年了,怎么會有蘋果派?”媽媽摸了摸阿棗的頭,“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阿棗低頭看懷里的布熊,布熊的爪子尖沒有血,也沒有裂開,里面的棉花好好的,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伤囊滦渖希€留著一點(diǎn)暗紅的痕跡,像布熊爪子上的血,擦也擦不掉。
第三章 戴獵帽的“獵人”
接下來的幾天,阿棗總在清晨被布熊弄醒。
布熊會自己從枕頭邊爬起來,爪子搭在她的手腕上,冰涼的,像在叫她起床。她每次偷偷去外婆家,都會遇到怪事:有時(shí)外婆家的青花瓷碗里盛著發(fā)霉的蘋果派,上面爬著螞蟻;有時(shí)客廳的紅木鐘會突然敲響,卻只敲三下,像在提醒什么;有時(shí)布熊的黑紐扣眼睛會掉下來,滾到外婆的床底下,她去撿時(shí),會摸到一只冰涼的手,像外婆的手,卻沒有溫度。
最怪的是路上遇到的“獵人”。
那天清晨,阿棗又去外婆家,剛走到小路中間,就看到一個(gè)戴獵帽的男人,背著一把木頭槍,站在荊棘叢旁,盯著她看。男人的臉藏在獵帽的陰影里,只露出下巴,上面有道疤痕,像被刀劃的?!靶」媚?,別去前面?!蹦腥说穆曇舸执值?,像老槐樹的樹皮,“前面有‘東西’,會抓小孩。”
“什么東西呀?”阿棗抱著布熊,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沒說話,指了指荊棘叢——荊棘上掛著一塊布,是外婆縫的棉布,和布熊的布料一模一樣,上面沾著點(diǎn)暗紅的血,像布熊爪子上的血?!斑@是你的嗎?”男人問。
阿棗搖頭,布熊突然在懷里動了一下,爪子尖蹭到她的手腕,這次她沒看,就知道是血——那股腥味太熟悉了?!笆峭馄诺牟迹卑椥÷曊f,“外婆的布熊就是用這種布做的?!?/p>
男人的身體顫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個(gè)東西,遞給阿棗——是塊懷表,表殼是銅的,上面刻著一只熊,和布熊先生很像?!澳弥@個(gè),”男人的聲音軟了點(diǎn),“如果看到外婆家的鐘敲了七下,就趕緊跑,別回頭?!?/p>
阿棗接過懷表,表蓋是開著的,指針停在六點(diǎn)半,和外婆家的紅木鐘一樣?!盀槭裁囱剑俊彼雴?,男人卻突然轉(zhuǎn)身,背著木頭槍往小路盡頭走,背影很快消失在荊棘叢里,像被風(fēng)刮走了。
阿棗走到外婆家,推開門,客廳的紅木鐘果然在敲,一下、兩下……敲到第七下時(shí),鐘突然停了,鐘擺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廚房傳來外婆的聲音:“阿棗,蘋果派好了,快來吃呀!”
阿棗想起男人的話,抱著布熊往門外跑。剛跑到門口,她看到外婆站在院子里,手里端著一盤蘋果派,派上的奶油已經(jīng)發(fā)霉,黑色的霉斑像小蟲子,爬在上面?!鞍?,怎么不吃呀?”外婆的臉變得很白,嘴唇卻紅得像血,“這是你最喜歡的蘋果派,里面加了櫻桃醬哦……”
阿棗突然看到,外婆的圍裙上沾著一縷淡棕色的頭發(fā),和布熊里面的頭發(fā)一模一樣,還纏著一根細(xì)針,針上的血還沒干?!巴馄牛闶遣皇恰卑椀脑挍]說完,懷里的布熊突然掉在地上,左爪子裂開,露出里面的頭發(fā)和細(xì)針,還有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寫著:“六點(diǎn)半,別吃蘋果派。”
紙條是用鉛筆寫的,字跡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寫的,卻和老槐樹上刻的“別去外婆家”筆跡很像。阿棗撿起紙條,抬頭再看,外婆不見了,院子里的蘋果派也不見了,只有布熊躺在地上,黑紐扣眼睛盯著她,像在說“快走”。
第四章 閣樓里的舊箱子
阿棗開始懷疑,她遇到的不是真的外婆。
媽媽說外婆去鎮(zhèn)上住了,可她每次去外婆家,都能看到“外婆”;外婆家的鐘壞了一年,可她每次去,鐘都會敲;布熊里的頭發(fā)和細(xì)針,還有紙條上的字,都在提醒她“危險(xiǎn)”。她決定,下次去外婆家,一定要找到真相。
這天清晨,阿棗帶著懷表和布熊,又去了外婆家。路上沒遇到獵人,老槐樹上的“棗”字旁邊,多了一行新字:“去閣樓?!?/p>
阿棗推開門,客廳的紅木鐘停在六點(diǎn)半,沒敲。她輕手輕腳地走上樓梯,閣樓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怼吧成场钡穆曇?,像有人在翻東西。她推開門,看到一個(gè)穿灰布衣服的女人,背對著她,蹲在地上,翻著一個(gè)舊箱子。
“外婆?”阿棗喊了一聲,女人慢慢轉(zhuǎn)過身,不是外婆,是個(gè)陌生女人,臉上有塊疤痕,從眼角到下巴,像被刀劃的?!澳闶钦l?”女人的聲音很輕,像風(fēng)吹過樹葉。
“我是阿棗,外婆的孫女?!卑棻е夹埽笸肆艘徊?,“你是誰?為什么在我外婆的閣樓里?”
女人笑了笑,指著舊箱子:“我是你外婆的朋友,來幫她拿點(diǎn)東西。你想知道外婆的事嗎?打開箱子看看就知道了?!?/p>
阿棗走到箱子前,箱子是木頭做的,上面有個(gè)銅鎖,已經(jīng)生銹了。她伸手去掰,鎖“咔嗒”一聲開了,里面裝著很多舊東西:外婆年輕時(shí)的旗袍、一本泛黃的相冊、還有一個(gè)布熊——和她的布熊先生一模一樣,眼睛也是黑紐扣,爪子縫著粗線,只是左爪子尖裂開了,露出里面的頭發(fā)和細(xì)針,和她的布熊里面的一樣。
“這是……”阿棗拿起布熊,布熊的肚子上縫著一行字:“給阿棗,保護(hù)她。”是外婆的筆跡。
女人坐在地上,拿起相冊,翻到最后一頁,是一張老照片:外婆抱著一個(gè)小女孩,小女孩戴著紅帽,懷里抱著一只布熊,和阿棗的布熊一模一樣。照片的背景是外婆家的院子,紅木鐘掛在墻上,指針停在六點(diǎn)半。“這是你媽媽小時(shí)候,”女人說,“當(dāng)年你外婆也給你媽媽做了布熊,叫‘布熊先生’,說能保護(hù)她?!?/p>
阿棗愣住了:“那為什么我的布熊會流血?為什么外婆家的鐘總停在六點(diǎn)半?”
女人的臉色變得嚴(yán)肅:“因?yàn)榱c(diǎn)半是當(dāng)年出事的時(shí)間?!彼钢f箱子里的一張報(bào)紙,報(bào)紙已經(jīng)泛黃,標(biāo)題是“山腳下村發(fā)生失蹤案,七歲女孩至今未找到”,下面的照片是個(gè)戴紅帽的小女孩,和阿棗長得很像?!斑@是你媽媽的雙胞胎妹妹,叫阿桃,當(dāng)年也是七歲,戴著外婆縫的紅帽,抱著布熊,去外婆家的路上失蹤了,再也沒找到?!?/p>
阿棗的心臟狂跳:“那……那我遇到的外婆,是誰?”
“是你外婆的執(zhí)念。”女人說,“阿桃失蹤后,你外婆總覺得是自己沒保護(hù)好她,每天都在六點(diǎn)半做好蘋果派,等阿桃回來,慢慢就瘋了,去年去鎮(zhèn)上住了,可她的執(zhí)念還留在外婆家,想把你當(dāng)成阿桃,留在身邊。”
這時(shí),懷里的布熊突然動了一下,黑紐扣眼睛轉(zhuǎn)向閣樓門口,阿棗回頭,看到“外婆”站在門口,眼睛里的霧很濃,手里端著一盤蘋果派,派上的霉斑更多了:“阿棗,別聽她的,她是壞人!當(dāng)年就是她把阿桃?guī)ё叩模 ?/p>
女人突然站起來,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刀尖對著“外婆”:“你胡說!當(dāng)年是你沒看好阿桃,讓她被荊棘勾住了裙子,摔倒在老槐樹下,你卻以為她失蹤了,還把責(zé)任推給我!”
“外婆”突然哭了起來,蘋果派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露出一縷淡棕色的頭發(fā),和阿桃的頭發(fā)一模一樣?!拔也皇枪室獾摹薄巴馄拧钡纳眢w慢慢變得透明,“我只是想讓阿桃回來,吃一口我做的蘋果派……”
阿棗突然想起布熊里的紙條,想起獵人的懷表,想起老槐樹上的字——原來,所有的怪事,都是外婆的執(zhí)念在找阿桃,而她,因?yàn)楹桶⑻议L得像,被執(zhí)念當(dāng)成了阿桃。
第五章 懷表與布熊的約定
女人告訴阿棗,她是當(dāng)年的獵人的妻子,當(dāng)年獵人看到阿桃摔倒在老槐樹下,想救她,卻被外婆誤會成壞人,把他趕走了。后來獵人去世了,她一直在找阿桃的下落,直到最近,才在老槐樹下的泥土里,找到了阿桃的紅帽和布熊——紅帽上的絨線沾著血,布熊的爪子尖裂開了,里面有阿桃的頭發(fā)和細(xì)針。
“阿桃當(dāng)年是被荊棘勾住了裙子,摔倒時(shí)撞到了頭,流血了,”女人說,“她想喊外婆,可外婆沒聽到,她就把頭發(fā)和細(xì)針縫進(jìn)布熊里,想留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