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zé)岬闹父鼓﹃业哪橆a,那雙曾令我沉溺的桃花眼此刻盛滿了小心翼翼的探尋與期待。他的聲音低啞含笑,像是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我心尖最柔軟的地方:“所以……夫人原諒慕安了,那穆淮安呢?能不能也·…赦免他的罪?
一句話,將我從方才那個由我主動的、幾乎算得上是赦免信號的吻中,猛地拽回了現(xiàn)實。
慕安,穆淮安。
一個是江南煙雨中溫潤如玉的茶商,一個卻是京城里聲名狼藉的紈绔世子。我愛上的,與我逃避的,竟是同一個人。這荒唐的現(xiàn)實,像一根細刺,即便在這樣濃情蜜意的時刻,也依舊扎在心頭,提醒著我那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那可不行?!蔽?guī)缀跏窍乱庾R地脫口而出,聲音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倔強。我偏過頭,避開他那雙能溺死人的眼睛。
他似乎料到了我的反應(yīng),非但沒有氣餒,反而發(fā)出了一聲極輕的低笑,那笑聲震動著他的胸膛,也透過我們緊貼的身體,傳到了我的心口?!班拧俏依^續(xù)贖罪。”
話音未落,我便感到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點。他重新向我靠近,溫?zé)岬拇桨陰е粲腥魺o的試探,像蝴蝶落翅般蹭過我的臉側(cè)。那溫軟的觸感一路向下,最終,輕輕含住了我的耳垂。
“這樣……可以抵消一點罪過嗎?”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溫?zé)岬暮粑M數(shù)噴灑在我的耳廓,激起一陣戰(zhàn)栗。
我渾身一僵,還未來得及回答,那片溫軟又離開了,沿著我下頜的曲線,一路吻至唇角。他壞極了,精準(zhǔn)地避開了我最期待的地方,只用那若即若離的觸碰,撩撥著我緊繃的神經(jīng)。
“你說呢?”我咬著唇,強忍著心底的悸動,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卻因為緊張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看樣子……還不夠?!彼p笑一聲,那笑意里滿是得逞的愉悅。下一瞬,他不再給我任何閃躲的機會,再次吻上了我的唇。這一次,不再是淺嘗輒止的試探,而是溫柔而堅定的攻略城池。他撬開我的齒關(guān),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將我所有的呼吸與思緒盡數(shù)掠奪。
我腦中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承受著他洶涌而來的愛意,仿佛一葉扁舟,在名為穆淮安的海洋里徹底迷失了方向。
許久之后,他才稍稍拉開一絲距離,額頭抵著我的,滾燙的呼吸交織在一起。那雙桃花眼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深邃,水光瀲滟,幾乎要將我的靈魂吸進去。他啞聲問道:“現(xiàn)在,能原諒穆淮安了嗎?”
我不給你思考的機會,他又迅速地在我唇上啄吻了一下,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追問著:“嗯?”
我被他這一連串的攻勢弄得心神大亂,原本筑起的防線早已潰不成軍??粗壑械膱?zhí)著與期待,我知道,我再也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心底那根名為“怨懟”的弦,終于徹底松動了。
“看在你這么努力的份上,原諒是可以原諒,不過……”我終于松了口,卻還想為自己掙回最后一絲主動權(quán)。
“不過?”他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眼中卻又因我愿意說出條件而進發(fā)出驚喜的光芒。他立刻擺出十二分的誠懇,坐直了身子,急切地看著我,“不過什么?夫人請講,上刀山下火海,水里來火里去,為夫眉頭都不皺一下!”他生怕我反悔,語速都快了幾分,那副緊張的模樣,倒真有幾分可愛。
看著他這般模樣,我心底那點小小的報復(fù)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公布了我的條件:“明天一天,你都不可以和我說話,如何,能做到嗎?”
“一……一天?”穆淮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那雙剛剛還亮晶晶的桃花眼,此刻寫滿了難以置信。想到不能逗我說話,不能聽我回應(yīng),不能一聲聲地喚我“夫人”,他的俊臉頓時垮了下來,那表情,仿佛比讓他上刀山下火海還要痛苦。
然而,為了能徹底獲得我的原諒,他還是咬了咬牙,像是奔赴刑場一般,悲壯地點了點頭:“能!”
“這可是你說的。”我看著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心中暗笑,卻故意板著臉確認(rèn)道。
他雖然心里哀嚎遍野,但還是乖巧地點頭,甚至豎起三根手指,做了一個發(fā)誓的姿勢。只是嘴里卻忍不住小聲嘟囔著:“能不能……用寫的?就寫一點點……”
看著他小心翼翼討價還價的樣子,我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罷了,罷了,我本也不是真的要折磨他?!昂冒伞!?/p>
“夫人英明!”他立刻多云轉(zhuǎn)晴,心中一喜,覺得能用紙筆交流,那懲罰的難度就大大降低了。他隨即殷勤地從一旁的案幾上取來紙筆,放在床頭,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像一只等待主人示下的大型犬,無聲地詢問:那現(xiàn)在可以開始“說話”了嗎?
我被他的眼神逗樂了,故意慢悠悠地道:“明天開始,今晚可以說話?!?/p>
“好,那趁今晚我可得多說些?!彼旖堑幕《人查g變得狡黠起來。下一刻,我只覺得身體一輕、竟被他整個打橫抱起,穩(wěn)穩(wěn)地走向那張鋪著鴛鴦錦被的婚床。他的手臂堅實有力,我的驚呼被他眼中的笑意堵在了喉嚨里。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與其干坐著說話,不如……”他故意頓住,抱著我站在床邊,低頭觀察著我的反應(yīng),那雙桃花眼里滿是促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也開始發(fā)燙。“不如什么?”
“不如讓我好好履行一下丈夫的職責(zé)?!彼壑械慕器飵缀跻绯鰜?。他故意低下頭,做出要吻我的姿勢,在我下意識閉上眼的瞬間,卻又突然側(cè)過頭,溫?zé)岬暮粑舆^我的耳畔,聲音低沉而暖昧,“畢竟,到了明天,我就只能用文字向夫人訴衷腸了。”
這個壞胚!我羞惱地睜開眼,卻正對上他滿是柔情的目光。那目光讓我所有的抗議都消弭于無形,我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好吧。”
得到我的默許,他心中不禁雀躍。他輕柔地將我放在柔軟的床榻上,隨即欺身而上,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的發(fā)絲,輕輕扣住我的后腦。他凝視著我,聲音低沉含笑,帶著蠱惑般的溫柔:“夫人……我會讓你知道,無論是慕安還是穆淮安,愛你的心都是一樣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褪去了“慕安”的溫潤,卻多了幾分屬于“穆淮安”的、令人心折的矜貴與霸道。可偏偏,那眼底的深情,卻是一模一樣的。
見我不語,他以為我還在介意之前的事,落下的吻便愈發(fā)溫柔繾綣,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我訴說著他那些說不出口的歉意與愛意。良久之后,他才稍稍分開,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鼻尖相觸,呼吸相聞。
“如果可以,我愿用余生所有春宵,換你不再對我有一絲隔閡……”他的手指輕輕描摹著我臉龐的輪廓,從眉眼到鼻尖,再到唇瓣,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他的聲音里,滿是我從未聽過的、幾乎算得上是脆弱的柔軟,“夫人,可好?”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窗欞酒入室內(nèi),為他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銀輝。我看著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祈求,心徹底軟成了一灘春水,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他眼底瞬間漫上濃得化不開的甜蜜之色,仿佛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允諾。細密的吻如同雨點般落在我的眉眼、鼻尖,最后又回到了唇上。窗外月色如水,映得室內(nèi)繾綣萬干,紅燭的火光在跳躍,將兩道交疊的身影拉得極長。
“夫人……”他的聲音帶著情動時的微啞,在我耳邊輕語,“我愛你,從十四歲初見,到此時此刻,直至余生每一刻。”
我渾身一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笆臍q?”
“嗯,太后壽宴,御花園中?!彼貞浧鹉晟贂r的那場驚鴻一瞥,嘴角不自覺地掛上了溫柔的笑意,“當(dāng)時你為了一只受傷的雀兒哭泣,還毫不留情地指責(zé)我見死不救……”他伸出手指,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聲音里滿是懷念,“那時我就想,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率真可愛的姑娘?!?/p>
***
那一年,穆淮安十四歲。身為靖安侯府最受矚目的世子,他早已厭倦了宮宴的繁文縟節(jié)與觥籌交錯間的虛偽奉承。他尋了個由頭,獨自溜到御花園透氣。
園中奇花異草爭奇斗艷,在他眼中卻與府中的景致別無二致,只覺得索然無味。他靠在假山旁的垂柳下,神情散漫地看著池中錦鯉,內(nèi)心一片波瀾不驚。周圍的宮人內(nèi)侍見了他,無一不是躬身行禮,滿臉堆笑,那些笑容標(biāo)準(zhǔn)得如同面具,讓他愈發(fā)覺得煩悶。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細碎的哭聲傳入耳中。他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花叢下,蹲著一個穿著華麗宮裙的小姑娘。她看起來比自己還小上一些,烏黑的頭發(fā)梳成精致的發(fā)髻,點綴著小巧的珠花,一看便知是哪家被嬌養(yǎng)著的名門貴女。
可此刻,這位貴女卻全無儀態(tài)可言,正捧著一只翅膀受傷的麻雀,哭得滿臉是淚,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穆淮安本無意理會這等小女兒家的傷春悲秋,正欲轉(zhuǎn)身離開,那小姑娘卻發(fā)現(xiàn)了他。她抬起頭,一雙水洗過的杏眼又紅又腫,看到他一身錦衣、神情冷漠地站在那里,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不管不顧地站起身,帶著哭腔指責(zé)道:“你這人怎么見死不救!它……它快要死了!”
穆淮安愣住了。他見慣了旁人對他的阿諛、敬畏、甚至是嫉妒,卻從未有人敢這樣不管不顧地當(dāng)面指責(zé)他。尤其對方還是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
他看著她因氣憤而漲紅的小臉,看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盛滿了純粹的悲傷與控訴的眼睛,心中那片沉寂已久的湖泊,仿佛被一顆小石子投入,瞬間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那一刻,周遭的奇花異草、假山流水仿佛都有了色彩。她的率真與鮮活,像一道刺目的光,瞬間照亮了他早已習(xí)慣的、偽裝與算計的灰色世界。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將那張梨花帶雨卻又倔強無比的小臉,深深地刻進了心里。
***
“我怎么不記得了……”聽完他的敘述,我喃喃自語。那段記憶對我而言,早已模糊成一片,只剩下對太后壽宴繁瑣無聊的印象,至于那個被我指責(zé)的冷漠少年,更是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那時的我在你眼中不過是個路人,你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蹦禄窗驳恼Z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想到自己默默心動了那么久,我卻渾然不覺,他忍不住俯下身,帶著些懲罰的意味,在我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
“嘶……”我吃痛地縮了一下,他卻順勢吻住了我的唇。這個吻帶著些報復(fù)性的急切,仿佛要將這近十年的時光,都盡數(shù)討要回來。他低笑一聲,在我耳邊呢喃:“但我可記得清楚,回去后還懊惱自己當(dāng)時怎么沒好好表現(xiàn)?!?/p>
“唔……”我所有的抗議都被他吞入腹中。
良久,他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欣賞著我微微紅腫的唇瓣,眼中滿是得逞的愉悅?!耙院蟮拿恳惶?,我都要讓夫人記得我,只記得我……”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唇瓣,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抗拒的霸道,“好不好?”
這個跨越了近十年的秘密,像一顆投入湖心的巨石,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原來,我與他的緣分。并非始于江南的茶香,而是始于那年御花園里,一只受傷的雀兒,和一個被我遺忘的少年。他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從一場精心策劃的“欺騙”,瞬間染上了名為“深情”的色彩。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勢在必得與深藏其后的眷戀,心底最后一道防線也徹底崩塌了。我點了點頭,輕聲應(yīng)道:“好。”
“夫人真好?!彼臐M意足地將我緊緊擁入懷中,指腹與我的手指交纏相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聲音里又帶上了幾分壞意,“說起來,多虧夫人逃婚,我才有機會以慕安的身份重新追求你……這么算來,我是不是還得感謝夫人大恩?”
我被他這番歪理逗笑了,也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是當(dāng)然?!?/p>
“是是是,夫人說得極對?!彼鄣椎男σ飧?,故意順著我的話往下說,另一只手卻不老實地在我腰間最怕癢的地方輕輕撓了一下,“那為夫定要好好‘報答”這份恩情……”
他的語氣暖昧,溫?zé)岬拇接忠淮纬铱拷?。我癢得縮起身子,卻被他牢牢禁錮在懷中,只能任由他細密的吻落在我的頸間,留下一片片宣示主權(quán)的緋紅印記,像是在打下獨屬于自己的烙印。
“夫人……”他的聲音帶著蠱惑,手指輕輕挑開了我衣襟的一角,“讓我好好愛你……”
“嗯……”我發(fā)出一聲細若蚊吟的回應(yīng),徹底放棄了抵抗。
室內(nèi)的紅燭燃過半,夜已深沉,燭淚一滴滴滑落,仿佛也在為這滿室的繾綣而嘆息。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帳內(nèi)的喘息與呢喃才漸漸平息。
穆淮安戀戀不舍地將我擁在懷中,我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意識在疲憊與滿足中漸漸模糊。他用指腹輕輕描摹著我熟睡的側(cè)顏,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與饜足。
“往后余生,每一個日夜,都要這樣抱著你才好…”他輕聲呢喃著,像是在對我許下承諾,又像是在對自己訴說心愿。說完,他也在我的額上印下一個晚安吻,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紅燭搖曳,他眼中的深情幾乎要將我溺斃。我知道,從今往后,我再也無法,也再也不想將他推開了。他為我編織的籠,或許,也是我心甘情愿踏入的家。只是,明日醒來,面對一個被禁言的穆淮安,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