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在墻角,懷里抱著防水袋。U盤和信件隔著塑料布硌著胸口,像兩塊燒紅的炭。
窗外暴雨如注,雷光劈開夜幕時,照亮了墻上剝落的墻皮。那缺口像潰爛的傷口,暗紅色的霉斑順著裂縫往下爬。我數(shù)著心跳,等下一道閃電劈下來,把這棟老樓連人帶鬼一起劈成焦炭。
指甲掐進掌心,疼得發(fā)顫。該檢查門窗了,我撐著膝蓋站起來。左腿被周醫(yī)生的傘尖劃破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暗痕。
桌椅抵住房門時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窗簾撕成的布條堵住門縫,這動作太熟練了。去年在解剖室,我就是這樣擋住沈清和送咖啡的路——他說那天要給我驚喜,結(jié)果帶來的是蘇晚晴的化驗單。
老舊掛鐘停在3:17。我盯著那個數(shù)字,喉嚨突然發(fā)緊。母親失蹤那天也是這個時間,她最后親我額頭時說:"昭昭乖乖,媽媽去給老虎喂食。"
手指觸到信封的瞬間,心臟猛地抽搐。牛皮紙上的褶皺浸過血又干透,指腹摩挲時沙沙作響。那是我的血,從隧道逃出來后就沒處理過的傷口。
"致我最愛的女兒昭昭: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請原諒我沒能守護你長大,但你要記住,S-07的秘密必須終止..."
信紙摔在墻上,又自動飄回我腳邊。指尖沾著的血漬暈開墨跡,把"相信清和"那句話染成了紫黑色。我撲過去撿起來,指甲在"清和"兩個字上來回刮擦,直到紙張裂成碎片。
電腦屏幕藍(lán)光映著我的臉,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biāo)本。三次密碼錯誤后,我輸入母親忌日。文件夾彈開的瞬間,數(shù)據(jù)洪流沖進視網(wǎng)膜。
沈清和與警方往來的密電記錄、每月固定的加密信息發(fā)送記錄、標(biāo)注"零號目標(biāo)"的監(jiān)控畫面——那分明是我站在解剖臺前的樣子。喉嚨泛起鐵銹味,指甲在桌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手機從口袋滑落,砸在地上時亮起屏幕。未接來電列表里,沈清和的名字排在最上方。我盯著那個號碼,手指痙攣著按下?lián)芴栨I。
忙音像手術(shù)刀劃過鼓膜。追蹤軟件顯示最后一次定位在城南廢棄醫(yī)院,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鏡中倒影突然咧嘴笑了,嘴唇是青紫色的。
"原來我真的是實驗怪物啊。"
"不完全是。"陰影里傳來聲音。蘇晚晴拎著滴水的傘走進來,遞來的身份證件帶著體溫。照片上的人眉眼陌生,姓名欄寫著"林雪"。
我抓起包里的手術(shù)刀抵住她咽喉。金屬貼上皮膚的剎那,瞳孔猛地收縮——刀柄側(cè)面刻著"L.Z.Z"的拼音縮寫,那是我的名字。
"他明明可以殺你,為什么留著這把刀?"
"因為那是他最后的救贖。"蘇晚晴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每次要對你下手時,他都會握著這把刀在掌心劃出血痕。"
刀刃反光映出沈清和慣用的消磁標(biāo)記。那是他隨身器械特有的防偽紋路,連我都沒見過第二把。握刀的手突然松動,想起他說過:"我的手術(shù)刀只為你剖開心臟。"
暴雨戛然而止。詭異的寂靜籠罩城市,遠(yuǎn)處警燈如血色流星劃過天際。我盯著鏡中自己瞳孔里的藍(lán)光,聽見手機震動。
匿名短信浮現(xiàn)屏幕:"他在等你。"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短信,手指微微發(fā)抖。遠(yuǎn)處的警燈還在閃爍,像是在催促我做出決定。
"他在等你。"
這句話像是一根刺,扎進了我的心里。我不知道這個"他"是誰,但我能感覺到,這是一條通往真相的路。
我深吸一口氣,把手機塞進口袋。蘇晚晴站在一旁,手里還拿著那張身份證件。她的眼神里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像是愧疚,又像是期待。
"你說他是我的救贖?"我聲音嘶啞,喉嚨里像是塞滿了沙子。
她點點頭:"昭昭,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清和一直在保護你,即使是在你最恨他的時候。"
我想起那個雨夜,沈清和站在解剖室門口,手里拿著一杯熱咖啡。他總是穿著白大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那時候我不知道他背后藏著什么,只知道他對我很好。
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真相的一部分。
我低頭看著手里的手術(shù)刀,刀刃上還沾著血。我不知道那是誰的血,但我知道,這把刀曾經(jīng)屬于沈清和。他一直帶著它,甚至在每次想要傷害我的時候,都會用它在自己掌心劃出血痕。
"為什么?"我喃喃自語,"為什么要這樣做?"
蘇晚晴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她不會告訴我全部的真相。要想知道答案,我必須親自去找沈清和。
我抓起背包,把U盤和信件放進去。然后,我走向門口,拉開堵住門縫的布條。外面的空氣很冷,夾雜著雨水的味道。
"你要去哪?"蘇晚晴問。
"城南。"我頭也不回地說,"如果他說要見我,那我就去見他。"
她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我離開。
我走進雨中,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確認(rèn)短信還在那里。然后,我開始往城南的方向走。
一路上,我的腦子里不斷閃現(xiàn)出過去的畫面。母親最后親我額頭時說的話,沈清和遞給我咖啡時的笑容,還有那些我曾經(jīng)以為是巧合的事情。
現(xiàn)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等紅綠燈。路燈下,我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躲在解剖室角落里的女孩了。
我不再是實驗體,不再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我是林昭昭,我要找回屬于我的一切。
綠燈亮起,我邁步向前。遠(yuǎn)處的警燈還在閃爍,而我知道,等待我的,將是更大的風(fēng)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