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的燭火燒得比別處更旺。
安陵容指尖劃過一本從內(nèi)務(wù)府取來的貢品名錄，眼神卻毫無焦點。
她對翠柳說：“華妃死了，她的人還在?！?/p>
翠柳低著頭，小心地為她捶著腿。
“年家倒了，年羹堯的舊部可沒死絕?！卑擦耆莸穆曇艉茌p，像在自言自語。
翠柳的心猛地一跳，停下手中的動作。
“娘娘的意思是？”
安陵容抬眼看她，目光銳利。
“你曾在華妃宮里當(dāng)差，后來又跟了皇后。宮里這些舊事，你比誰都清楚?！?/p>
翠柳立刻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隱瞞娘娘。華妃娘娘之前，確實與宮外一位林將軍來往甚密?！?/p>
“林將軍？”
“是。他是年大將軍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手握京郊一小部分兵權(quán)。
年家倒臺時，他因提前被調(diào)離，躲過了一劫?！?/p>
安陵容的眼睛亮了。
翠柳繼續(xù)說：“奴婢還打聽到一件事。華妃娘娘臨死前，曾寫好一封信，托人送給林將軍。只是信還沒送出宮，她人就……”
安陵容猛地站起身。
“信呢？送給誰了？”
“送信的那個小太監(jiān)叫平兒，被皇后娘娘處置了。但奴婢猜，信應(yīng)該還在他住的雜役房里?！?/p>
安陵容的呼吸變得急促。
她盯著翠柳，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野心。
“林將軍的忠心，是本宮穩(wěn)固宮外的最大依仗?！?/p>
她一字一頓地命令道：“去，把那個平兒的舊物翻個底朝天。告訴林將軍的人，本宮現(xiàn)在是主位！”
翠柳領(lǐng)命而去。
不過半日，她就帶著一個油布包裹匆匆返回，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娘娘，信找到了！”
她將一封蠟封完好的信件呈上。
安陵容沒有拆開，只是摩挲著信封。
“林將軍那邊怎么說？”
翠柳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娘娘，林將軍的部下……他們對您并無反感。”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他們說，莞貴人復(fù)位回宮，步步緊逼，才是害死華妃娘娘的元兇。”
安陵容愣住了。
翠柳的聲音壓得更低：“他們認(rèn)為，鸝妃娘娘您扳倒莞貴人，是替天行道，是為華妃娘娘報了仇。他們……愿意為娘娘效力。”
殿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燭火爆開的輕微聲響。
安陵容先是錯愕，隨即發(fā)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笑聲越來越大，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狂喜。
真是天助我也。
她原以為要費盡心機才能收服的勢力，竟因為甄嬛，主動送上門來。
“很好?！卑擦耆菔兆⌒Γ壑虚W著寒光。
“告訴他們，本宮不是華妃。跟著本宮，本宮會保林氏一族，比年家在時更風(fēng)光?！?/p>
有了宮外的依仗，她便可以著手處理宮內(nèi)最后的隱患。
華妃留下的東西，可不止一個林將軍。
還有一個曹貴人。
冷宮的門被緩緩?fù)崎_，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曹貴人蜷縮在角落里，聽到動靜，驚恐地抬起頭。
當(dāng)她看清來人是安陵容時，瞳孔驟然收縮。
安陵容穿著一身華麗的妃位宮裝，珠翠環(huán)繞，與這破敗的冷宮格格不入。
她身后只跟著翠柳一人。
“曹妹妹，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安陵容微笑著，緩步走近。
曹貴人嚇得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
“你……你來做什么？”
安陵容在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聽說溫宜公主最近偶感風(fēng)寒，本宮特地來看看?！?/p>
提到女兒，曹貴人渾身一顫，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你想對溫宜做什么！她還是個孩子！”
“本宮能對她做什么？”安陵容的笑容變得冰冷，“本宮現(xiàn)在協(xié)理六宮，公主的飲食起居，都歸本宮調(diào)配。你說，本宮能做什么？”
曹貴人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哆嗦。
她知道，安陵容說的是事實。
安陵容蹲下身，與她平視，聲音輕得像毒蛇吐信。
“曹妹妹，你是個聰明人。華妃能給你的，本宮加倍給你。華妃保不住的，本宮能保住?！?/p>
她的手指輕輕撫上曹貴人粗糙的臉頰。
“你女兒的未來，只在我一念之間?！?/p>
曹貴人絕望地閉上眼睛。
安陵容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華妃的舊物，你最好全數(shù)交出。”
曹貴人猛地睜開眼，眼中滿是恐懼和掙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是嗎？”安陵容站起身，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看來妹妹是不想要這個機會了。
翠柳，去告訴敬事房，就說曹貴人病重，不宜再撫養(yǎng)公主……”
“不要！”曹貴人徹底崩潰了，她撲過來，死死抱住安陵容的腿。
“我說！我什么都說！”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華妃娘娘的東西……都藏在我以前住處的花盆底下！有一份賬冊，還有一份名單！”
安陵容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她對翠柳使了個眼色。
翠柳立刻帶人，很快便從曹貴人舊居的院子里，挖出了一個密封的鐵盒。
回到延禧宮，安陵容屏退左右，親自打開了鐵盒。
里面是兩本冊子。
一本是賬目，記錄著華妃多年來與朝中官員的銀錢往來，數(shù)目之大，觸目驚心。
另一本，則是一份名單。
安陵容翻開名單，呼吸都為之一滯。
上面密密麻麻記錄了華妃收買的宮中太醫(yī)和內(nèi)務(wù)府官員。
她的目光掃過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最后，停在了幾個名字上。
那幾個人，她認(rèn)得。
他們是太后宮中的老人，是太后最信任的親信。
安陵容拿著那份薄薄的名單，手卻在微微顫抖。
這不是一份簡單的賄賂名單。
這是足以撼動慈寧宮的利器！
“果然，華妃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人?！?/p>
她低聲感嘆，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有了這份名單，別說敬妃，就連太后，她也敢碰一碰！
碎玉軒內(nèi)，禁足的日子過得異常緩慢。
甄嬛正坐在窗下看書，神情專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浣碧從外面匆匆走進來，臉色凝重。
“小姐?！?/p>
她壓低聲音，湊到甄嬛耳邊。
“我們安插在延禧宮外圍的人傳回消息，安陵容派翠柳去接觸了年羹堯的舊部，林將軍?！?/p>
甄嬛翻書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頭，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林將軍？”
“是。而且……”浣碧的聲音有些焦急，“安陵容的人已經(jīng)先到了林夫人府上，送了重禮。”
甄嬛緩緩合上書。
她知道林將軍，那是年羹堯一手扶植起來的勢力，雖然在年家倒臺時被削弱，但在京中仍有不可小覷的影響力。
安陵容的動作，比她想象的還要快。
她不僅要掌控后宮，還要將手伸到前朝。
甄嬛站起身，在殿內(nèi)踱了幾步。
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慌亂，只有一片沉靜。
她停下腳步，看向浣碧。
“去，告訴我們的人，立刻去見林夫人?！?/p>
浣碧急道：“娘娘，我們的人晚了一步，現(xiàn)在去還來得及嗎？”
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安陵容能給的，不過是金銀和虛無縹緲的承諾?！?/p>
她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篤定。
“你去告訴林夫人，我，才是真正能保她林氏一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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