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在飯店走廊上說的是,認識一下新朋友。
狹長的走廊竟然鋪的是柔軟的地毯,她的高跟踩在毛線的縫隙里,輕盈的感覺。地上畫的是插在歐式花瓶里的露水玫瑰花,舒時安怎么看,都跟俗氣搭不上邊。墻上也有掛畫,清一色的波濤海浪,她抬眼掃了掃,職業(yè)習慣地嘟囔了一聲:
舒時安這顏色沒搭好啊……
等到她半探頭地進入包廂,一個個青春時的面孔沖擊了過來。入席,宋妍嘿嘿地說:
宋妍舊面孔長大了不就是新面孔了嘛!
舒時安白了她一眼,然后閉著眼睛夾著塊咸蛋黃茄子肉放進那碗里。兩個姑娘在飯桌上斗法,就差鉆到桌布下打一架了。
舒時安再環(huán)顧了下,確認剛剛起身招呼她的人都記得。桌子正對面,還是一張咧嘴笑的瘆人面孔。這局來的都是大院里那一代孩子們,轉眼又輾轉,居然十年了。
她對面的人忽地站起身,繞著一圈倒酒,舒時安冷笑了一聲,也是她宋梓瑤會干的事。葡萄色酒液的小器皿停在她的杯口,突然就被宋妍打住,客氣地說:
宋妍不好意思哈梓瑤,舒時安她喝不了酒.….
宋梓瑤欸
她將壺嘴的尖處繼續(xù)向下傾倒。
宋梓瑤這不是掃興了嘛,隨意隨意……
舒時安用手肘推了推宋妍,等宋梓瑤走遠拍拍她大腿,口型說:
舒時安算啦!
飯桌上的圓盤被無數(shù)指面推動著,朝宋妍轉過來的黑椒牛小排和芋頭娃娃菜。她機靈地瞅了眼舒時安的碗,還剩半碗米飯,伸著筷子就是一團夾著芋泥的娃娃菜。最后,沾著黑椒汁的牛小排當然是落入了自己的胃里,美其名曰:
宋妍為了你的胃著想!
大家自然地開始聊天。提的多是大院花壇的過家家,還有極少聯(lián)系的兩位。突然交頭接耳起來,宋梓瑤在一側從容地環(huán)胸,美國式地聳了聳肩。
宋梓瑤還是有點面子啊,幫你們請來了一位…
喧鬧聲里立即出現(xiàn)了他的名字,讓剛想問宋妍的舒時安緊閉了唇。
龍?zhí)?/a>欸,舒時安,小時候他不是最疼你的嗎?
舒時安低頭沒吭聲,芋頭化在嘴里是適中的咸度。
龍?zhí)?/a>你們沒聯(lián)系啦?
十幾雙眼睛簌簌地轉向她,看她專注地吃東西著實尷尬。
勾起唇角笑了笑,隨機兩指扣住了高腳杯的玻璃柱,等宋妍反應過來,舒時安已經(jīng)一飲而盡。
舒時安請大家放過我,我們沒聯(lián)系了
她不知道她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說的。難過,傷感,還是極力掩飾的澎湃?他一定會姍姍來遲,她在心中斷定,黃子弘凡習慣了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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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肚子了。
舒時安又裝了點米飯,想把裝滿酒的胃墊點實的。宋梓瑤沒想著轉移目標,老扯著舒時安黃子弘凡的事不放,更是酒桌上佯裝了幾次發(fā)語音信息,也不知道黃子弘凡聽起來到底是多聒噪。這次換宋妍拿手肘戳她的肚子,發(fā)出氣聲:
宋妍你還要喝多少?
舒時安有點糊涂了,兩頰浮上的暈像繪上去的彩云。搖頭,點頭,又搖頭。
如果不是宋梓瑤的那一聲花枝招展的“來了”,舒時安還以為,推門而入的是上菜的服務員。
怎么眨眼就入秋了,她偏頭,看著黃子弘凡穿著黑色毛呢大衣,藏藍色牛仔褲交合的弧度像裁衣服的剪刀一樣,緩緩說了一聲:
黃子弘凡來晚了
舒時安渾身顫抖了一下,用手心撐著下巴,醉意里向他傾倒。黃子弘凡抽開她身邊的椅子,正對上宋妍厭惡的目光,不知是何滋味地坐下。
黃子弘凡不好意思,醫(yī)院剛下班,來晚了…
他本想順著和善的笑意說下去,卻被舒時安顫抖的手打斷,玻璃杯腳碰撞了一下,最后半口紅酒下肚,已然忘記數(shù)這是第幾杯。剛吞下去,舒時安突然坐起身來,弓著身子,額頭抵著黃子弘凡的肩膀。
情況不太妙。
舒時安我想吐……
這一聲鉆進了黃子弘凡的耳朵。他握住舒時安的手,又在她耳邊問了一句:
黃子弘凡肚子難受嗎?
舒時安皺著眉,瞇著眼,渾身無力。打了個手勢,想起身去廁所吐,整個人倒在地毯上?!斑燕ァ币宦?,黃子弘凡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她手邊吐了一灘粘稠的酒液。
黃子弘凡你們誰灌了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