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林青已經(jīng)跑不動了。
她扶著路邊的鐵管,彎著腰大口喘氣,肺部像被火燒似的疼,每吸一口氣都帶著冰冷的雨水。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重得像塊鉛,后腿的肌肉突突地跳,剛才被沈心抓住時留下的抓痕還在疼??缮砗蟮哪_步聲越來越近,沈心的呼吸聲甚至能透過雨幕傳過來——她追上來了。
林青咬著牙想接著跑,剛直起身,就被一股力道猛地?fù)涞乖诘??!班弁ā币宦?,兩人摔在積水里,水花濺了滿臉。林青掙扎著想去抓旁邊的石頭,沈心卻按住她的后背,膝蓋頂在她的腰上,聲音里滿是怒火:“你這個混蛋,快給我起來!”
“放開我!”林青嘶吼著,沈心按住林清:“老實(shí)跟我走,再跑我保證你會死!”
她手腕一揚(yáng),一個手刀瞄準(zhǔn)林清后頸劈了下去。林青下意識地掙扎,手刀沒劈中后頸,卻狠狠砍在了他的后肩上?!鞍?!”林青疼得慘叫一聲。
借著沈心愣神的瞬間,林青猛地推開她,踉蹌著往前跑。沈心眼神更冷,抬腿就追??蓜偱軆刹剑男奶蝗活D了一下,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似的——她瞥見了不遠(yuǎn)處的空中,那半截?cái)嗟墩D(zhuǎn)著,往林青的方向飛!那是剛才那個機(jī)器人甩出去的刀!
“快停下!”
她喊得聲嘶力竭,喉嚨里像卡著碎玻璃,可林青沒聽見。那個總是掙扎、總是想逃的身影,還在往前踉蹌,后肩上的血順著胳膊往下滴,在積水里拖出一道淡紅的痕,像條細(xì)碎的紅線,一端拴著她,一端卻在往深淵里墜。
下一秒,“噗”的一聲輕響,輕得像雨珠砸在鐵皮上,卻讓沈心的世界瞬間靜了。
林青的身體猛地頓住,雙臂還保持著前擺的姿勢,像是被無形的線拽住了。然后,他的膝蓋慢慢彎下去,像朵被掐斷莖的花,重重摔在積水里,那截?cái)嗟恫逶谒念~頭上,刀柄還在微微顫動,銀亮的刃口沾著暗紅的血,雨水一沖,血珠就順著刀身往下滾,滴在地上,和積水融在一起,暈成一片模糊的紅。
沈心僵在原地,手指蜷得發(fā)疼,指甲幾乎嵌進(jìn)掌心。她看著林青趴在那里,后背微微起伏了一下——不,不是起伏,是雨水砸在衣服上的錯覺。她想跑過去,腿卻像被灌了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直到離林青只有幾步遠(yuǎn),她才猛地?fù)涔蛳氯?,膝蓋撞在水泥地上,傳來一陣劇痛,可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林青?”她伸手去碰林青的肩膀,聲音輕得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別裝了,起來?!?/p>
指尖觸到的是冰涼的濕衣,還有底下僵硬的身體。林青沒回頭,也沒像往常那樣掙扎著推開她。沈心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慢慢滑到林青的臉頰旁,輕輕抬起她的頭——額頭上的斷刀還插著,血順著她的眼角往下流,混著雨水,把她的睫毛泡得濕漉漉的,那雙總是帶著警惕和倔強(qiáng)的眼睛,此刻睜得大大的,卻沒有半點(diǎn)光,只有灰蒙蒙的雨映在里面,像死了的湖。
“怎么會……”沈心的聲音開始發(fā)顫,指尖碰到林青臉頰上的血,那溫?zé)岬酿つ伕凶屗偷乜s回手,又立刻撲上去,用袖子瘋狂地擦林青臉上的血,“臟了……你怎么能臟了呢?只有我能碰你的血啊……”
她擦得太用力,把林青的臉頰擦得發(fā)紅,可血越擦越多,混著雨水,怎么都擦不干凈。沈心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砸在林青的臉上,和血、雨水混在一起。她不是哭林青死了,是哭林青“不聽話”——怎么能就這么死了?怎么能死在別人手里?她還沒把林青抓回去,還沒讓林青乖乖待在她身邊,還沒懲罰完那個總想著逃的林青?。?/p>
“誰讓你死的?”她突然低吼起來,聲音里帶著哭腔,卻又透著病嬌特有的偏執(zhí),“我沒讓你死,你怎么敢死?”
說這話時,她的眼眸原本還泛著哭紅的水光,此刻卻像被一塊冰冷的黑布罩住,一點(diǎn)點(diǎn)暗了下去,連眼底最后一點(diǎn)慌亂的紅都被吞噬,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偏執(zhí)——她的私有物,怎么能擅自結(jié)束“存在”?怎么能讓別人的刀,染了本該只屬于她的痕跡?
她伸手想去拔那截?cái)嗟叮种竸偱龅降侗?,又猛地縮回來——她怕疼,更怕弄疼林青。這個總是被她折磨、卻又被她視作“唯一”的人,怎么能被別人的刀傷成這樣?她可以掀掉林青的指甲蓋,可以把林青鎖在不見光的房間里,可別人不能碰她一根手指頭,更不能讓她以這樣“狼狽”的方式消失!
“起來啊……”沈心把林青的頭抱在懷里,讓她的臉貼著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覺到林青的體溫在一點(diǎn)點(diǎn)變冷,像懷里揣著一塊正在融化的冰,“我不抓你了,也不罰你了,你起來好不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軟,帶著近乎哀求的語氣,可懷里的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雨水打在她的背上,把她的衣服也澆透了,冷意順著皮膚往骨頭里鉆,可她死死抱著林青,像抱著一件即將從指縫溜走的珍寶。懷里的重量越來越沉,越來越冷,沈心的眼淚還在掉,可她的眼眸卻在雨水中徹底暗了下來,暗得像深夜的沼澤,再也找不到半點(diǎn)情緒的波瀾——除了那股瘋狂滋長的念頭。
死了也好。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立刻占據(jù)了她的整個腦子。死了,林青就再也不能跑了,再也不能對著她露出厭惡的眼神,再也不會被別人搶走了。
她抬起頭,看向斷刀飛來的方向,暗下去的眼眸里突然閃過一絲淬了毒的光,那是被徹底激怒的恨意。那個機(jī)器人,還有那個藍(lán)發(fā)男人,所有毀了她“所有物”的人,都該為林青的“不聽話”付出代價。
然后,她又低下頭,輕輕吻了吻林青的額頭,吻過那片沾著血的皮膚,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沒關(guān)系,你死了也沒關(guān)系……這樣,你就永遠(yuǎn)屬于我了,再也不能離開我了?!?/p>
她把林青的尸體抱得更緊,幾乎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雨水還在往下砸,可沈心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疼,只有懷里那具冰冷的身體,和眼眸里那片再也亮不起來的暗,在雨幕里,成了她偏執(zhí)執(zhí)念的唯一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