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崩潰后的第一天，我是在一種極不真實的寧靜中醒來的。
沒有刺耳的電子提示音，沒有死亡任務的壓迫，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房間，空氣里只有塵埃在光柱中安靜舞蹈的感覺如此美好，讓我?guī)缀趼湎聹I來。
我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花園里精心修剪過的花草，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不再僅僅是一個困住我的牢籠。
早餐時，顧宴之已經坐在餐桌旁看財經報紙。他穿著簡單的家居服，少了幾分商場的凌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但那份與生俱來的清貴氣質依舊不容忽視。
我拉開椅子坐下，張姨立刻端上早餐。
“睡得還好？”顧宴之頭也沒抬，隨口問道。
“嗯。”我點點頭，拿起一片吐司，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系統(tǒng)……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他翻過一頁報紙，語氣平淡：“核心協(xié)議受損，自我修復需要時間。短期內，你可以安心。”
【位面管理局的干擾也是個麻煩?！?【得盡快弄清楚他們的意圖?！?/p>
安心？我咀嚼著這兩個字，心里卻因為那句關于“位面管理局”的心聲而無法真正放松。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我試探著問?？偛荒芤恢边@樣被動等待吧？
顧宴之終于從報紙上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審視：“你想做什么？”
我愣住了。
我想做什么？穿書以來，我所有的行動都被系統(tǒng)和求生欲驅使，從未想過自己真正想做什么。
“我……”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答不上來。
顧宴之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報紙，拿起咖啡杯：“林晚晚，契約的內容是保護你，并協(xié)助你獲得自由?，F(xiàn)在系統(tǒng)暫時失效，你某種程度上已經獲得了‘自由’?！?/p>
他頓了頓，看著我，眼神深邃：“你可以選擇離開，去過你想要的生活。顧家會給你足夠的補償，確保你后半生無憂。”
離開？
我的心猛地一縮。
這是……要結束“合作”了嗎？
因為系統(tǒng)暫時失效，我這個“變量”失去了利用價值？還是他覺得，我已經是個麻煩，想要甩掉我了？
一股莫名的酸澀和恐慌瞬間淹沒了了我。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叉子，指節(jié)泛白。
“契約……不是還沒完成嗎？系統(tǒng)只是暫時休眠，位面管理局也……”我急切地說，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顧宴之靜靜地看著我，沒有錯過我那一瞬間的慌亂。他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
【不想走？】
“契約的最終目標是讓你擺脫控制?！彼恼Z氣依舊平穩(wěn)，“如果你選擇留下，意味著你自愿卷入可能更復雜的局面。位面管理局，比系統(tǒng)危險得多。”
他是在警告我，也是在給我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腦海里閃過這些天來的種種——他看似冷漠實則縱容的維護，他替我擋下的懲罰，他在晚宴上為我彈奏的鋼琴曲，那個反客為主的吻，還有他宣布“未婚妻”時不容置疑的語氣……
這一切，難道都僅僅只是因為一份冷冰冰的“契約”嗎？
如果我現(xiàn)在拿著錢離開，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和他之間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就徹底斷了？
不。我不想這樣。
不僅僅是因為害怕未知的危險，更因為……我不想離開他身邊。
這個認知讓我自己都感到震驚。
我深吸一口氣，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堅定：“我不走?！?/p>
顧宴之端著咖啡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很好。】
“既然簽了契約，”我補充道，像是在說服他，也像是在說服自己，“總不能半途而廢。而且……我們不是‘合作者’嗎？”
“合作者”三個字，我咬得格外重。
顧宴之凝視了我?guī)酌耄浇撬坪豕雌鹆艘粋€極其微小的弧度，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隨你?！彼畔驴Х缺?，重新拿起報紙，遮住了大半張臉，語氣恢復了慣常的淡漠，“既然留下，就別閑著。下午跟我去個地方?！?/p>
“去哪里？”
“給你找點事做?！彼院喴赓W。
下午，我跟著顧宴之來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棟高級寫字樓。不是顧氏集團總部，而是一個名為“星塵科技”的公司。
“這是顧氏旗下投資的一家新興科技公司，主要方向是人工智能和虛擬現(xiàn)實交互?！鳖櫻缰贿厧е易哌M寬敞明亮的辦公區(qū)，一邊解釋道，“從今天起，你在這里掛職，項目助理?！?/p>
我：“？？？”
項目助理？我一個學美術設計的穿書者，來高科技公司當項目助理？
“我……我不懂這些……”我小聲抗議。
“不需要你懂技術?！鳖櫻缰Ｏ履_步，看向我，目光銳利，“你需要學的，是和人打交道，是洞察需求，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審視這些高科技產品的用戶體驗?！?/p>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你的視角，很獨特，或許是這里最缺少的東西?！?/p>
【她的‘變量’特質，在這里或許能發(fā)揮意想不到的作用?！縚 _【也能讓她盡快成長起來?！?*
我怔住了。他給我找工作的背后，竟然還藏著這樣的考量？
“顧總！”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格子襯衫的年輕男人興奮地跑過來，“您來了！關于那個神經交互沉浸度的新算法，我有重大突破！”
他說完，才看到顧宴之身邊的我，愣了一下。
顧宴之淡淡介紹：“林晚晚，新來的項目助理。李睿，技術總監(jiān)?！?/p>
李?；腥淮笪颍⒖虩崆榈叵蛭疑斐鍪郑骸霸瓉硎橇种?！久仰久仰！”
久仰？我有什么可久仰的？
我茫然地和他握了握手。
后來我才知道，全公司上下，都把我當成了那位在晚宴上“強吻”了自家大老板、還被當場官宣為“未婚妻”的神奇女子。我在他們眼中，本身就是個比AI還難以理解的“變量”。
工作的第一天，我坐在分配給我的工位上，看著電腦屏幕上復雜的項目流程圖和一堆看不懂的術語，頭大如斗。
但奇怪的是，當我嘗試拋開對技術的畏懼，純粹從一個使用者的角度去理解項目目標，并提出一些“外行”的問題時，那些原本埋頭敲代碼的技術大佬們，反而會露出深思的表情，甚至偶爾會茅塞頓開。
“林助理，你這個想法雖然天真，但角度確實刁鉆！” “對哦！我們光想著技術實現(xiàn)，卻忘了用戶可能根本不想那么復雜！”
一天下來，我雖然身心俱疲，卻也有一種奇異的充實感。
下班時，顧宴之來接我。
坐在車里，我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城市，忽然輕聲說：“謝謝?！?/p>
顧宴之目視前方，沒有回應。
但我知道，他聽到了。
【還不算太笨。】
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也許前路依舊布滿荊棘，有位面管理局的威脅，有系統(tǒng)卷土重來的可能。
但至少在這一刻，在這輛安靜行駛的車里，在我身邊這個心思難測卻一次次將我護在身后的男人身邊，我找到了一絲屬于自己的價值和……歸屬感。
契約的重量，似乎不再那么冰冷。
而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無聲的戰(zhàn)場，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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