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然轉身,鼻尖差點撞上我額頭,"下周三的電影票,別讓我留遺憾。"遠處集合哨聲突然響起,你松開手往隊伍跑,迷彩服在夜色里劃出弧線,"五點!醫(yī)院門口!不準遲到!"
我攥著那顆皺巴巴的糖紙星星站在原地,直到你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樓拐角。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科室群的消息:緊急通知,明早八點全體醫(yī)護人員支援礦區(qū)醫(yī)療站。
抬頭看天,月亮已經西斜。我把星星糖塞進大褂最里層的口袋,轉身往急診樓走。
下周三的電影票...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我決定先去礦區(qū)再想辦法解釋,凌晨四點的醫(yī)院走廊空無一人,我攥著緊急通知往值班室跑。白大褂還掛在值班室儲物柜上,口袋里的糖紙星星硌得心口發(fā)慌。手機在掌心震了三下,是你發(fā)來的消息:
“明早想吃樓下的豆?jié){油條嗎?我五點去排隊。”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救護車的鳴笛聲突然從遠處傳來。我咬咬牙把手機塞回口袋,轉身跳上停在急診樓門口的醫(yī)療車。車窗外,你的部隊宿舍樓還亮著零星燈光,不知道哪個窗口是屬于你的。
礦區(qū)的路比想象中難走,車輪碾過碎石路的顛簸讓消毒水晃出了瓶子。同事在清點急救包,我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樹影發(fā)呆——該怎么跟你解釋?說醫(yī)院突然調派?還是干脆讓你以為我放鴿子?
“溫醫(yī)生,到了!”司機師傅的喊聲把我拽回現實。礦區(qū)入口拉起了警戒線,空氣中飄著煤塵和消毒水的味道。臨時搭建的醫(yī)療帳篷前擠滿了人,我抓起聽診器沖進去時,突然聽見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的名字。
你穿著迷彩救援服,臉上蹭著黑灰,左臂用三角巾吊在脖子上??匆娢視r,你手里的液壓鉗“哐當”掉在地上,快步沖過來抓住我手腕:“你怎么在這?不是說好了……”
余震突然襲來,頭頂的帳篷布被掀翻半塊。你猛地把我按在身下,碎石劈頭蓋臉砸下來。我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比煤塵還嗆人。你壓在我身上的手越來越沉,最后悶哼一聲倒在我頸窩里,溫熱的液體浸濕了我的白大褂領口。
“沐風!”我推開你時,看見你左臂的三角巾已經被血浸透。新包扎的傷口裂開了,血珠順著你指尖滴在我手背上,燙得像要燒穿皮膚。
遠處傳來隊友的呼喊聲,你卻死死攥著我手指不放,血手印在我手背上拓出個紅通通的印子:“不準走……電影還沒……”
聲音越來越低,你腦袋歪在我肩膀上,呼吸弱得像風中殘燭。我摸出隨身攜帶的止血鉗,在你渙散的目光里,第一次覺得手術刀比槍還可怕。
我脫下自己的白大褂給你包扎,白大褂的布料被撕開時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我把袖子扯成條死死勒住你上臂。血珠很快滲出來,在布料上暈開深色的花。你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掐進我皮肉里:"溫遲意...我是不是要死了?"
"閉嘴。"
我用牙齒咬著布條打結,血腥味混著煤塵嗆得人反胃,水從石頭縫里滴下來,浸濕了我的衣服,好涼。遠處救援隊的喊聲越來越近,你卻突然笑了,血沫從嘴角溢出來:"早知道...就不逼你看電影了..."
"劉耀文!"我拍了下你臉頰,你的睫毛顫了顫,眼神卻越來越散。我突然想起手術那天你說"記住了",想起枕頭下的電影票,想起你塞給我星星糖時紅透的耳尖。
"電影我看,"我湊到你耳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要是敢死,我就和別人去看。"
你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笑聲,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濺在我臉上,溫熱的觸感讓我渾身發(fā)冷。我把耳朵貼在你胸口,模糊的心跳聲像隔著層棉花。
"溫醫(yī)生!這邊!"救援隊的手電筒光束掃過來,我突然被人拽開。你被抬上擔架時,手指還死死勾著我的白大褂下擺。布料撕裂的脆響里,我聽見你用盡最后力氣說:
"等我……"
醫(yī)療帳篷的燈亮得刺眼,我盯著你被推進手術室的背影,臉上的血跡干成了硬殼??诖锏男切翘遣恢裁磿r候被攥化了,黏糊糊的糖液滲出來,在白大褂內側拓出個小小的、黏膩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