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軒”連續(xù)三日的清倉活動，如同一陣颶風，席卷了城南布業(yè)。

積壓近一年的陳舊布匹被搶購一空，回籠的資金雖不算巨額，卻足以支付接下來采購新貨的定金，更重要的是，整個店鋪的“氣”活了。

錢掌柜再也不敢對林微有半分輕視，每日捧著那本越來越厚的“品類銷售日報表”，如同捧著圣旨。王五和趙六更是干勁十足，不僅服務(wù)熱情周到，閑暇時還會主動整理貨架、研究布料特性，以期賣出更多，拿到更高提成。

林微趁熱打鐵，推出了“會員積分制”——購物滿一定金額可積一分，十分可兌換指定布料或繡品。此舉大大增強了顧客的黏性。

十日之約剛到第七日，錦瑟軒的日均營業(yè)額和利潤，已遠超過去同期的兩倍有余。新增利潤的三成，已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shù)目。

第七日傍晚，打烊之后，林微正在店內(nèi)與錢掌柜核對賬目，李宸如期而至。

他依舊是那副閑適的模樣，但看向林微的目光中，欣賞已不再掩飾。

“姑娘之能，令人嘆服?！彼粗~本上清晰增長的數(shù)字，以及店鋪內(nèi)外煥然一新的氣象，由衷贊道。

“公子過獎，分內(nèi)之事?！绷治⒄Z氣平靜，將一份簡單的結(jié)算單推到他面前，“這是七日來的賬目匯總，以及按約定，我應(yīng)得的分成。公子可復核。”

李宸看都未看，直接對身后的趙風點了點頭。趙風取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小錢袋，放在桌上，比約定之數(shù)只多不少。

“姑娘的酬勞。”李宸道，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今日我來，另有一事相商?！?/p>

林微抬眸，等待下文。

“我在城北，還有一間茶樓，名‘聽雪樓’?！崩铄氛Z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位置尚可，景致也不錯，只是生意……比這錦瑟軒此前，還要慘淡幾分。不知姑娘，可有余力，再接一單？”

又來一個“爛攤子”？

林微心中微動。她并不抗拒挑戰(zhàn)，相反，這正合她意。一個布莊的成功，頂多算個案。若能再盤活一間茶樓，便能形成可復制的模式，這才是她真正安身立命的資本。

“可以。”林微應(yīng)得干脆，“不過，茶樓與布莊業(yè)態(tài)不同，需實地考察后，才能制定方案。咨詢費用，也需另行商議?！?/p>

“理應(yīng)如此?！崩铄穼λ闹苯雍苁鞘苡?，“明日我讓趙風陪姑娘去聽雪樓。一應(yīng)事宜，姑娘可全權(quán)做主?！?/p>

事情談定，氣氛輕松了些許。

錢掌柜很有眼力見地送上新沏的茶，便帶著伙計退到了后院。

店內(nèi)只剩下林微與李宸二人，燭火搖曳，在墻壁上投下朦朧的身影。

“姑娘似乎，對商賈之事，格外精通？”李宸端起茶杯，似是無意間問道。這是他第二次試探她的來歷。一個深宮公主，即便不再受寵，所學也應(yīng)是琴棋書畫、女德女戒，而非這些錙銖必較、籌劃經(jīng)營的俗務(wù)。

林微知道這個問題避無可避。她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對上李宸探究的視線：“宮中歲月，看似繁華，實則步步驚心。若不懂些算計，不懂得利用規(guī)則，只怕活不到被廢的那一日。至于這些經(jīng)營之道……”

她頓了頓，腦中飛速運轉(zhuǎn)，編織著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過是閑暇時，翻了些雜書，自己琢磨，觸類旁通罷了。世間萬物，其運行之理，大抵相通?！?/p>

她說得含糊，卻也將自己的異常歸結(jié)于“宮中生存所迫”和“個人悟性”，勉強能自圓其說。

李宸看著她，沒有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亦然。他只需知道，她有才，且能為己所用，便足夠了。

“觸類旁通……”他咀嚼著這四個字，忽而一笑，“姑娘之通悟，非常人所能及?！?/p>

就在這時，店鋪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以及甲胄摩擦的鏗鏘之音，由遠及近，似乎在店門外停頓了一瞬，方才離去。

林微注意到，李宸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雖然面色依舊平靜，但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冷意。趙風的身影也瞬間出現(xiàn)在通往后院的門口，神色警惕。

是巡城的兵馬司？還是……沖著他來的？

林微心下了然，這位“李公子”的身份，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復雜。與虎謀皮，固然危險，但收益也同樣巨大。

她佯裝未覺，低頭喝茶。

短暫的寂靜后，李宸放下茶杯，起身：“時辰不早，不打擾姑娘休息了。明日，聽雪樓見。”

“公子慢走?！?/p>

送走李宸，林微看著桌上那袋沉甸甸的銀子，心中并無多少喜悅，反而充滿了緊迫感。

茶樓項目，是機遇，也是更大的考驗。而李宸身上籠罩的迷霧，也意味著她未來的路，絕不會僅僅局限于商業(yè)。

她回到租住的小閣樓，就著昏黃的油燈，鋪開紙張，開始構(gòu)思“聽雪樓項目企劃書”。

首先，是市場調(diào)研。茶樓的客源是哪類人？核心競爭力是什么？為何在位置景致都不錯的情況下，還會生意慘淡？是產(chǎn)品問題？服務(wù)問題？還是管理模式問題？

其次，是定位。是做大眾茶館？還是高端雅集？或是另辟蹊徑？

燭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列出一條條可能的問題與對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埋頭疾書之時，對面巷口的陰影里，趙風靜靜佇立了片刻，確認并無異常，才如同鬼魅般悄然離去，向正在不遠處馬車中等候的李宸回報。

“主子，林姑娘已安寢?！壁w風頓了頓，補充道，“屬下方才隱約看到，她在燈下寫畫，極為專注?！?/p>

李宸靠在馬車柔軟的引枕上，聞言，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眸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

“她今日在布莊，可曾對那隊騎兵有所反應(yīng)？”

“并無。林姑娘神色如常，仿佛未聞。”

“呵，”李宸低笑一聲，“是真未聞，還是假作不知……這位前六公主，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在她展現(xiàn)出足夠價值，或者說，在她真正成為‘自己人’之前，別讓某些蒼蠅，擾了她的清凈?！?/p>

“是。”

馬車緩緩啟動，駛?cè)霛鉂獾囊股小?/p>

而閣樓上的林微，剛剛在紙頁上，寫下了“聽雪樓振興計劃”幾個大字。

新的征程，已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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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林微（對著企劃書皺眉）： 茶樓……光賣茶利潤薄，需引入增值服務(wù)。說書？棋牌？還是搞成信息交流中心？

李宸（在書房聽趙風匯報）： “她在寫畫？莫非是在作畫？”

趙風（一板一眼）： “據(jù)觀察，更像是在……列條目，打格子，似在規(guī)劃什么?！?/p>

李宸（失笑）： 還真是……一刻不得閑。去，把聽雪樓的地契和過往賬本，都給她送去。

林微（收到地契和賬本時）： ！老板大氣！這股權(quán)激勵有點突然??！等等，這算不算被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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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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