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突然開口說話：“開始嗎？”“嗯?！苯庥瓿键c了點頭，解雨臣從石墩子上站起來了，跟著黑瞎子站在了黑瞎子的對面。

　　雨打梨花暮春的江南，雨絲如愁。解家后院的青石板被沖刷得油亮，倒映著廊下掛著的紅燈籠，暈出一片模糊的暖光。六歲的解雨臣穿著一身月白短打，腰間系著小小的玉帶，站在廊檐下，手里握著一把比他還高半頭的木劍，眼神卻比檐角的青石還要亮。

　　“瞎子哥哥，今天我們練什么？”他的聲音脆生生的，像剛剝殼的蓮子，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認真。

　　黑瞎子靠在廊柱上，一身玄色衣袍襯得他膚色更白，臉上依舊戴著那副遮住半張臉的墨色眼罩。他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卻伸手輕輕按住了解雨臣握劍的小手：“小花，今天不練劍，我們先練扎馬步?！?/p>

　　解雨臣皺了皺眉，小眉頭擰成一團：“扎馬步有什么意思？我要學你上次耍的那套‘流云步’，你說那套步法能避開所有攻擊?！?/p>

　　“急什么？”黑瞎子的手指輕輕拂過解雨臣手腕上細細的紅痕——那是昨天練劍時不小心被木劍柄磨出來的。他的動作頓了頓，語氣不自覺地放軟，“馬步是根基，根基扎得穩(wěn)，以后學什么都快。而且，馬步練好了，不容易摔倒，也不容易受傷?！?/p>

　　他沒說的是，他實在怕了。昨天不過是教解雨臣簡單的劈劍動作，小家伙學得太急，手腕一歪就蹭到了木刺，雖然只是破了點皮，卻讓黑瞎子的心揪了半天。這孩子才六歲，本該在爹娘懷里撒嬌，卻因為解家的處境，早早就要學著自保。黑瞎子看著他小小的身影，只覺得手里的木劍重逾千斤，連帶著教他武功的心思，都變得小心翼翼。

　　解雨臣雖然年紀小，卻也看出了黑瞎子的顧慮。他抬起頭，仰著小臉，眼神清澈又堅定：“瞎子哥哥，我不怕疼。我娘說，解家的人不能怕疼，也不能怕難?！?/p>

　　黑瞎子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蹲下身，與解雨臣平視，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哥哥知道花兒勇敢，但勇敢不是硬撐。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解雨臣點了點頭，乖乖地走到院子中央，按照黑瞎子教的姿勢扎起馬步。他的小腿細細的，卻努力繃得筆直，小小的身子微微晃動，卻倔強地不肯倒下。黑瞎子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后，看似漫不經心，目光卻緊緊鎖在解雨臣身上，連他微微顫抖的膝蓋都看得一清二楚。

　　“背再挺直一點，小腹收住?！焙谙棺虞p聲提醒，腳步輕輕挪動，想要上前幫解雨臣調整姿勢，卻又在半路停住。他怕自己力氣太大，不小心碰倒了這小小的人兒，只能一遍遍地用語言指導，“對，就這樣，呼吸均勻些，別憋氣?！?/p>

　　雨還在下，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解雨臣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他咬著牙，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卻依舊明亮，牢牢地盯著前方的石榴樹，仿佛那就是他要面對的敵人。

　　黑瞎子看著他，心里又疼又佩服。這孩子，骨子里藏著一股韌勁，像極了他早逝的父親。他想起第一次見解雨臣時，小家伙灰撲撲的，很開朗的看著他，如今卻已經能站在這里，堅持著枯燥的馬步。

　　“好了，先休息一會兒?！奔s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黑瞎子連忙開口，生怕解雨臣再撐下去會累壞。

　　解雨臣聽到這話，身體一軟，差點摔倒。黑瞎子眼疾手快，上前一步，輕輕扶住他的胳膊。入手的觸感是小小的、瘦瘦的，讓他更加不敢用力，只是虛虛地托著。

　　“瞎子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才練這么一會兒就撐不住了。”解雨臣低著頭，聲音里帶著一絲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