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點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空調(diào)出風口持續(xù)送出微涼的風,將季淵身上那件黑色睡衣吹得微微晃動——他蜷縮著身子,額前碎發(fā)垂落,遮住了半闔的眼。
季正走了進來,一把掀開薄被,帶著夏日余熱的空氣瞬間裹住少年?!岸际c多了還睡!下午三點的飛機,你收拾雜事不要時間?”男人粗聲粗氣的嗓音砸在房間里。季淵卻沒睜眼,只懶洋洋地偏過頭,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骸澳鞘悄?,不是我?!?/p>
“臭小子!”季正氣笑了,伸手就揪住他的耳垂往上提。季淵“嘶”地抽了口氣,捂住耳朵。眼底終于浮出幾分清醒,便趿著拖鞋走向浴室。
洗漱臺上的薄荷味牙膏還沾著水珠,季淵擠了滿滿一厘米,對著鏡子慢悠悠地刷著牙。鏡子里的少年眉骨鋒利,丹鳳眼微挑時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只是嘴角還殘留著未散的倦意。
等他換好衣服出來,季正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核對文件,抬眼瞥見他一身黑T恤配黑長褲,吐槽著:“穿得跟黑煤炭似的?!?/p>
季淵沒接話,坐下吃早飯——他早習慣了父親的嘮叨,也早想過自己這冷淡性子像誰??捎洃浿校炔幌窭讌栵L行的父親,也不像溫柔愛笑的母親,倒像是憑空長出來的。
季淵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過,置頂對話框里還停留在白墨恒向自己道了晚安,他嘴角彎了彎,剛咬下一口面包,就聽見季正的聲音:“行了,走吧,別誤了機?!?/p>
玄關(guān)處放著個白色帆布包,不是季淵的,是白墨恒的。他自己的黑色背包在白墨恒那里,而這個白包里,塞滿了他特意為白墨恒準備的東西——檸檬味硬糖、無蔗糖餅干、全麥面包,還有幾包原味薯片,每一樣都避開了辣味。
他記得白墨恒胃不好,吃不了辣,卻偏愛吃甜,尤其是檸檬糖,所以包里最底下還壓著兩盒未拆封的檸檬硬糖。
出租車一路平穩(wěn)地駛向機場,季淵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倒退的梧桐葉,眼皮漸漸沉重。直到飛機沖上云霄,他閉上眼,腦海里卻全是白墨恒的模樣——上次見他時,少年穿著校服,站在學校香樟樹下,陽光落在他發(fā)梢,連影子都透著溫柔。
許是思念太濃,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季淵懶散的跟著季正,季正看他,臉上帶著嫌棄。早知如此,就不帶上他了。
走出機場,季淵一眼就看見人群里的母親。季母披著卷發(fā),墨鏡架在頭頂,紅色風衣在人群里格外惹眼,下身是白色襯衫配黑色短褲,腳上踩著細高跟,看見他就揮著手喊:“寶貝!歡迎回來,有沒有想媽媽?”
“嗯。”季淵應了一聲,腳步卻沒停,“我先回學校了?!奔灸笩o語地翻了個白眼,也沒攔著他。季正攬著自己夫人的腰,說著思念。
季淵打了出租車去了學校,出租車停在育明中學門口。門衛(wèi)直接放他進來了,季淵可是學校風云人物,一看就知道是他。因為只有他愛穿一身黑,外面套個校服外套。
季淵徑直走進校園,先去后勤處領(lǐng)了新的薄被。抱著被子走到宿舍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看了一眼對床——白墨恒的床。干凈整潔。
季淵 笑了笑,便去教學樓。 班主任周揚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矸瓡穆曇簟<緶Y敲了敲門,推開門時,正看見周揚在批改數(shù)學卷子。
“老周,我過來拿書?!敝軗P抬頭一看見他,立刻放下紅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回來了?國外待得怎么樣?”“還好,沒這好?!奔緶Y的聲音軟了些,目光落在辦公桌后的書柜上。
周揚從書柜里抱出一摞書,都是新學期的課本和練習冊。季淵看著那堆快到胸口的書,沉默了兩秒,左手勾著書包帶,右手和小臂環(huán)住書,轉(zhuǎn)身走向班級。
高二(1)班的教室門關(guān)著,季淵推開門時,教室里空無一人,只有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晃動。他按下墻上的開關(guān),照亮了教室——尤其是靠窗的那個位置,桌面擦得一塵不染,桌角放著半塊橡皮,旁邊還立著一個黑色書包,正是他放在白墨恒那里的那個。
季淵笑了笑,眼底的冷淡瞬間融化。他的阿墨還是老樣子,愛干凈。將書放在自己桌上,他沒立刻收拾,而是轉(zhuǎn)身走向辦公室——周揚還在批改卷子,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在國外適應嗎?”周揚一邊改卷子,一邊隨口問道。“還行?!奔緶Y靠在辦公桌旁,拿出手機,卻沒解鎖,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樹上。
“你回來了,白墨恒也算是不孤單了。”周揚的聲音突然傳來,季淵的手指頓了頓,抬頭看向他,語氣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緊張。“他……一直一個人?”
“對啊,”周揚嘆了口氣,放下紅筆,“干什么都一個人。明明性子那么溫柔,怎么會沒朋友呢?真是想不通?!?/p>
季淵垂下眼,他知道原因——去年夏天,白墨恒被幾個所謂的“朋友”背刺,把他的筆記拿去冒充自己的成果,還到處說他的壞話。
從那以后,白墨恒就再也不想和陌生人交朋友,除了他、嚴懷哲、謝安、夏子籌和徐夢折,幾乎不怎么和別人說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奔緶Y輕聲說,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心疼。
周揚點了點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間差不多了,我?guī)闳ソ淌?。對了,嚴懷哲他們幾個還沒回來,假期結(jié)束后一周就去參加競賽了,估計這幾天就到,到時候咱們班又是36位同學了。”季淵點了點頭,跟著周揚走向教室。
前不久白墨恒路過教室時,他瞥見教室里面似乎有人影,現(xiàn)在大家都在上社團,教室里是沒人的。但他卻沒多想——開學這幾天,常有轉(zhuǎn)學生來試聽,進了(1)班沒幾天又轉(zhuǎn)走的情況也很正常。
吃了幾口飯,白墨恒就回教室了。此時白墨恒坐在自己的座位。他拿出語文書,翻到還沒背熟的那篇文言文,背書中。一定要背下來,但其實他早超前了許多,這是最后一篇文言文了。
他背的很投入,沒注意到,多了一個白色帆布包,更沒注意到,自己的桌角多了一顆檸檬味硬糖——那是季淵放的。
隨著上課鈴響起,同學們陸續(xù)走進教室。白墨恒抬起頭,剛想把語文書放進抽屜,就聽見門口傳來周揚的聲音:“大家歡迎咱們的季淵同學回來了!”
“季淵”兩個字像驚雷般炸在耳邊,白墨恒猛地抬頭,看向門口。逆光中,少年穿著黑色T恤,身形高挑,丹鳳眼微挑,正朝著他的方向看來。掌聲在教室里響起,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間仿佛瞬間靜止了。
季淵輕挑了下眉,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溫柔。他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徑直走向白墨恒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淵哥?”白墨恒的聲音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顫抖,眼底漸漸泛起水光?!绑@喜。”季淵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傳進白墨恒的耳朵里。
白墨恒愣了愣,隨后笑了起來——那笑容真誠又溫柔,像春日里的陽光,瞬間驅(qū)散了季淵心底所有的疲憊?!拔液芟矚g,這份驚喜?!彼p聲說,手指輕輕攥著衣角。季淵看著他,伸手拎起旁邊的白色帆布包,放進他懷里:“打開看看?!?/p>
白墨恒打開包,里面的東西瞬間露了出來——檸檬味硬糖、無蔗糖餅干、全麥面包,還有他愛吃的原味薯片,每一樣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抬頭看向季淵,眼里閃著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拔也辉?,給你補回來?!奔緶Y的聲音里帶著寵溺,白墨恒小聲回道:“謝謝淵哥?!甭曇舨淮?,卻被季淵聽得清清楚楚。
“過幾天嚴懷哲他們就回來了,到時候就熱鬧了?!奔緶Y拿起自己的數(shù)學書,側(cè)頭看向白墨恒。白墨恒點了點頭,將帆布包放進抽屜,手指卻忍不住摸了摸里面的檸檬糖——那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明江市的六個頂級家族,一直有“上三下三”的說法。上三是季、白、夏,下三是嚴、謝、徐。巧的是,六個家族的繼承人都在(1)班,只是嚴懷哲、謝安、夏子籌和徐夢折去參加全國物理競賽了,才讓教室顯得有些空。
季淵想起謝安和夏子籌,眼底掠過一絲無奈——那兩個家伙總愛圍著白墨恒轉(zhuǎn),回來了就和他搶人。不過都是朋友,他也不好說什么。嚴懷哲倒是通透,看出來了,不參合他們的事。
下了課,季淵看著白墨恒,白墨恒正在認真做題,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工整的字跡。有同學想過來問白墨恒題目,剛走到座位旁,就對上季淵冷淡的眼神,嚇得立刻轉(zhuǎn)身去找老師。辦公室里的周揚收到一群學生的“求助”,笑著搖了搖頭——終于有機會展示自己的解題能力了。
教室后排的幾個女生早就偷偷磕了起來,手里拿著筆,在草稿紙上寫著“淵恒”兩個字,激動地小聲笑著。白墨恒隱約聽見笑聲,卻沒明白她們在笑什么,出于教養(yǎng),也沒多問,只是專注地看著課本。
季淵從包里拿出一塊無蔗糖餅干,遞到白墨恒嘴邊:“吃點?”白墨恒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胃:“剛吃了飯,有點撐,你吃吧?!奔緶Y點了點頭,自己咬了一口,吃完后還細心地拍了拍手上的餅干渣,生怕弄臟白墨恒的衣服。
晚上的物理課,季淵難得走了神。他一邊聽老師講課,一邊快速記筆記,只是偶爾會側(cè)頭看看白墨恒。白墨恒察覺到他的目光,側(cè)過頭,笑著問:“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沒有?!奔緶Y的耳朵微微泛紅,輕聲說,“就是覺得你比書好看?!?/p>
白墨恒的臉頰瞬間染上薄紅,他低下頭,看著課本。聲音溫柔,帶著腹黑的意味:“我也覺得淵哥比書好看,但還是看書吧?!?/p>
季淵笑了笑,不再分心,認真地看起了物理書。兩個學神都專注學習,教室里的氛圍也變得認真起來,連平時愛走神的同學都拿起了課本。
晚自習結(jié)束后,兩人并肩走出教學樓。夜晚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吹在身上很舒服。他們一邊走,一邊聊著分開的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季淵說國外的飯菜不好吃,想念學校食堂的糖醋排骨;白墨恒說他這幾天一直在背文言文,終于快背完了。季淵看著白墨恒溫柔而真摯的笑容,心里滿是暖意——這笑容多么真實,多么珍貴。
夜晚季淵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嘴角還帶著笑意。白墨恒已經(jīng)睡熟了,季淵能隱約聽到呼吸聲。這次回來,他再也不想離開了——不想讓他的寶貝一個人,不想讓他受一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