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

第一章 碎界·靈散·異陸風

第四節(jié) 魔域囚籠初遇魔

解憂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不在圣海了。

他躺在一塊冰冷的黑色巖石上，巖石表面凹凸不平，像被無數(shù)尖牙啃過，縫隙里還嵌著暗紅的碎屑——說不清是干涸的血還是魔晶渣。巖石帶著沁骨的寒氣，透過破洞的淡金色長袍，直接貼在他后背的傷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意識瞬間清醒了大半。周圍是一片昏沉的暗——沒有天，沒有地，只有連綿起伏的黑色巖壁，巖壁上嵌著不規(guī)則的“魔晶”，發(fā)出微弱的暗紅色光芒，把視野里的一切都染成了壓抑的赭色?？諝饫飶浡还蓮?fù)雜的氣味：鐵銹般的血腥味、腐爛有機物的酸臭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灼熱感的黑氣，像細針一樣往鼻腔里鉆，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一咳，后背的傷口就牽扯著疼，連帶著胸口都發(fā)悶。

他動了動手指，立刻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束縛感——手腳都被鐵鏈綁著。鐵鏈是暗黑色的，粗得像小孩的手臂，表面布滿了凸起的詭異符文，符文泛著和魔晶同源的暗紅微光，摸上去不是金屬的涼，而是帶著一絲燙意，像貼著燒紅的炭。鐵鏈勒得極緊，已經(jīng)嵌進了手腕和腳踝的皮肉里，皮膚被磨得翻卷起來，滲出的血順著鐵鏈往下滴，落在黑色巖石上，沒有形成水洼，反而像被巖石“吸”了進去，瞬間消失不見，只在巖石表面留下一道極淡的暗紅痕跡，很快也褪去了。

“醒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暗處傳來，像砂紙在磨石頭，打破了周圍死一般的寂靜。解憂艱難地轉(zhuǎn)過頭——后背的疼讓他動作遲緩，每動一下，都感覺骨頭縫里在疼。他朝著聲音來源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塊稍高的黑色巖石上，坐著一個魔物。這只魔物比他之前在魔域邊緣遇到的更高大，身高足有兩米，皮膚是深灰色的，像結(jié)了痂的傷口，表面布滿了指節(jié)長的尖刺，尖刺頂端泛著暗紅的光，像是淬了毒。它沒有明顯的頭部輪廓，只有一個橢圓形的軀干，軀干上方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那是它的嘴，里面長滿了細密的尖牙，尖牙上掛著粘稠的綠色粘液，正順著“下巴”往下滴，落在巖石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巖石被粘液碰到的地方，立刻冒出一縷黑煙，留下一個小小的凹坑。

魔物從巖石上站起來，動作略顯僵硬，每走一步，腳掌踩在黑色巖石上，都會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地面隨之輕微晃動，巖壁上的魔晶也跟著閃爍了幾下。它走到解憂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裂開的“嘴”里發(fā)出“嘶嘶”的氣聲：“沒想到……神引者的身體，這么耐打。從圣海拖到這里，居然還能醒過來。”

“神引者？”解憂皺緊了眉頭，這個詞像一顆落在空罐子里的石子，在他空白的識海里撞出一點回響，卻抓不住具體的含義——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卻被一層厚厚的霧遮住了。“我……是誰？”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喉嚨干得像要裂開，剛才在圣海嗆進去的海水，此刻還在喉嚨里留著淡淡的咸腥味，一說話就刺激得疼。“這里是……哪里？”

魔物“嗤”了一聲，聲音里滿是嘲諷，綠色的粘液又滴下來幾滴：“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也好，省得一會兒疼的時候，喊得太難看?！彼斐鲆恢弧白ψ印薄鞘且恢桓采w著黑甲的肢干，末端分著三根尖銳的指爪，指爪泛著冷光，指甲縫里還嵌著暗紅的血垢。它輕輕碰了解憂的肩膀，指爪剛碰到傷口邊緣，解憂就猛地渾身一僵，倒抽一口冷氣——那指爪上裹著極淡的黑氣，碰到傷口的瞬間，像是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細針，扎進他的皮肉里，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鉆，疼得他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巖石上，也被瞬間吸了進去。

“這里是魔域的‘囚魔臺’，”魔物收回爪子，綠色粘液在它的“手腕”處掛著長長的絲，“你是我們抓來的‘試煉體’——要參加‘魔印試煉’?！彼D了頓，裂開的嘴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像是在笑，“魔域有三十七位魔印，每一位都是從試煉里熬出來的。你要熬夠136煉，一共6800天，要是能活下來，就成魔??；活不下來……”它指了指腳下的黑色巖石，“就變成這‘噬靈巖’的養(yǎng)料，連骨頭渣都剩不下?！?/p>

“魔印試煉……136煉……”這些詞像沉重的石頭，砸在解憂空白的心上，讓他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看著魔物那布滿尖牙的嘴，看著周圍昏暗壓抑的巖壁，看著勒進皮肉里的鐵鏈，本能地想反抗——不是因為知道“魔印”是什么，而是因為“囚禁”和“疼痛”本身，就讓他覺得難受?！拔也灰獏⒓印砰_我！”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手腳用力，鐵鏈卻紋絲不動，反而因為掙扎，勒在手腕腳踝上的鐵鏈更深地嵌進皮肉，磨得傷口更疼，鮮血順著鐵鏈往下淌，滴落在噬靈巖上，消失得更快了。

魔物看著他徒勞的掙扎，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嗡嗡”聲，像是在嘲笑：“放開你？進了囚魔臺，就由不得你了?！彼斐鲎ψ樱噶酥覆贿h處的巖壁——那里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邊緣嵌著一圈暗紅的魔晶，把洞口照得隱約可見?！暗谝粋€試煉，叫‘蝕骨風’，就在那里面。半個時辰后，會有人來把你拖進去。”它頓了頓，爪子在解憂面前晃了晃，指爪上的黑氣更濃了些，“進去之后，你就知道，剛才那點疼，算什么了?！?/p>

說完，魔物轉(zhuǎn)身，邁著沉重的腳步，朝著黑暗的深處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巖壁的陰影里，只留下“咚咚”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囚魔臺里回蕩了很久，才慢慢消失。

周圍又恢復(fù)了寂靜，只剩下魔晶閃爍的微弱紅光，和空氣里刺鼻的氣味。解憂躺在噬靈巖上，胸口劇烈起伏著——后背的疼、手腕腳踝的疼、還有剛才被魔物爪子碰到的灼疼，交織在一起，讓他渾身發(fā)冷。他看著頭頂昏暗的“天”，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我是誰”“為什么在這里”“要怎么活下去”這幾個問題，在反復(fù)打轉(zhuǎn)。

他試著調(diào)動身體里的靈氣——之前在圣海時，他還能凝聚出一點淡金色的微光，可現(xiàn)在，身體里空蕩蕩的，連一絲靈氣都感覺不到，只有那股從魔物爪子上沾到的黑氣，在身體里慢慢流動，所到之處，都帶著隱隱的灼疼。他想掙脫鐵鏈，可鐵鏈太粗太硬，他的手指因為失血和疼痛，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連握緊拳頭的力氣都沒有。

半個時辰過得很快，快得讓解憂連調(diào)整呼吸的時間都沒有。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是兩個更矮小的魔物，它們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皮膚是灰黑色的，沒有尖刺，手臂卻很長，幾乎垂到膝蓋，手里拖著一根粗粗的黑色鐵鏈。它們走到解憂面前，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紅色眼睛盯著他，然后伸出長長的手臂，用鐵鏈纏住解憂的腰，猛地一拽。

解憂被拽得從噬靈巖上滾下來，后背的傷口狠狠蹭過巖石表面，疼得他眼前發(fā)黑，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他想掙扎，卻被兩個魔物死死拽著，只能被拖著，朝著那個黑漆漆的洞口走去。地面凹凸不平，他的身體被拖得磕磕絆絆，膝蓋、手肘都蹭破了皮，滲出的血沾在巖石上，很快就被吸光。

走到洞口前，一股刺骨的寒風從洞里吹出來——那風不是普通的冷，而是帶著一股腐蝕性的力量，吹在臉上，像被無數(shù)細沙刮過，疼得他睜不開眼睛。風里還夾雜著一絲更濃的黑氣，聞起來像燒糊的金屬，嗆得他咳嗽不止。

“進去?！逼渲幸粋€矮魔物終于開口了，聲音尖細，像指甲刮過木板。它和另一個魔物一起用力，把解憂推進了洞口。

解憂踉蹌著摔進洞里，身體撞在冰冷的巖壁上，疼得他差點暈過去。還沒等他爬起來，洞口就“轟隆”一聲，落下一塊巨大的黑色巖石，把洞口封死了——洞里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巖壁縫隙里嵌著的零星魔晶，發(fā)出微弱的紅光，勉強照亮了周圍幾尺的范圍。

蝕骨風更猛了，從洞的深處吹過來，帶著呼嘯聲，像無數(shù)只尖叫的野獸。風刮在他的身上，立刻穿透了破洞的長袍，貼在皮膚上——不是冷，是“蝕”，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刀片，在刮他的皮肉，又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順著毛孔往身體里鉆，所到之處，皮膚火辣辣地疼，連骨頭都跟著發(fā)寒。

解憂蜷縮起身體，雙手抱住頭，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減少被風刮到的面積。他能感覺到，皮膚被風刮過的地方，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紅、滲血，血珠剛冒出來，就被風刮走，留下一片刺痛的皮膚。他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不是不想喊，是疼得連喊出聲的力氣都快沒了，只能死死咬著嘴唇，嘴唇被咬破了，血腥味在嘴里蔓延開來，稍微壓過了一點風里的刺鼻氣味。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這“蝕骨風”會刮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哪怕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為什么要活下去，身體里的本能也在告訴他：要撐下去，要活著走出這里。

蝕骨風還在呼嘯，刮得他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他靠在冰冷的巖壁上，眼皮越來越重，可每次快要睡著時，皮膚上的刺痛就會讓他猛地清醒過來。他看著洞里微弱的紅光，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熬過去，一定要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