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09年春，曾經(jīng)的巴黎城區(qū)已是一片焦土。防輻射穹頂在去年的日光災(zāi)變中熔成扭曲的金屬殼，埃菲爾鐵塔的殘骸斜插在灰黑色的地面上，塔尖掛著半塊燒焦的廣告牌——上面印著的“陽光度假套餐”字樣，在銀藍色的日光下泛著諷刺的光。

地下300米處，“方舟-02”地下城的掘進現(xiàn)場正一片嘈雜。28歲的工程師卡米拉抹了把額角的汗，將手里的激光掘進機操控桿往前推了推。機器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巖壁在高溫下化作細小的粉末，順著管道被吸進廢料處理艙。她的父親是巴黎大學(xué)的建筑系教授，災(zāi)變發(fā)生時正在授課，從此再也沒有回來?，F(xiàn)在她握著的掘進機，正是父親參與設(shè)計的“地下生存者”系列原型機。

“卡米拉，休息十分鐘！”對講機里傳來工頭的聲音，“上層傳來消息，倫敦的‘方舟-05’已經(jīng)打通了第一條海洋隧道，我們得加快進度！”

卡米拉點點頭，摘下安全帽靠在巖壁上。隧道頂部的應(yīng)急燈投下昏黃的光，照亮了巖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工人們的“生存日志”，有人刻下家人的名字，有人畫著地表的花草，還有人寫著“今天挖到了298米，離希望又近了一步”。她伸手摸過其中一道淺痕，是三天前一個19歲的學(xué)徒刻的，那孩子昨天在掘進時遭遇巖崩，被埋在了270米深處，只留下這道沒刻完的“想回家”。

“回家？我們哪還有家?！迸赃叺睦系V工雷蒙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個錫制的小盒子，里面裝著一撮干燥的泥土。“這是我老家普羅旺斯的土，災(zāi)變前我總在田里種薰衣草?！彼涯嗤翜惤羌饴劻寺劊劬锓浩鹚?，“現(xiàn)在倒好，別說薰衣草，連曬曬太陽都成了奢望——我孫女昨天還問我，‘爺爺，陽光是不是和應(yīng)急燈一個顏色？’”

卡米拉的心揪了一下。她想起災(zāi)變前的最后一個春天，父親帶她去盧浮宮廣場喂鴿子，陽光灑在皮膚上暖融融的，鴿子落在她的肩膀上，翅膀掃過臉頰時癢癢的。可現(xiàn)在，地下城的氧氣要靠循環(huán)系統(tǒng)供應(yīng)，食物是合成營養(yǎng)液和藻類，孩子們只能通過全息投影“看”花草樹木，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要經(jīng)過三層過濾。

“別想了，趕緊干活吧。”雷蒙把錫盒收好，重新戴上安全帽，“聽說總部在研究用高密度合金做穹頂，以后說不定能在地表建‘安全區(qū)’呢？”

卡米拉苦笑了一下。她見過總部傳來的設(shè)計圖，那些所謂的“安全區(qū)”像一個個巨大的金屬罐頭，被厚厚的防輻射層包裹著，里面的人只能透過特制玻璃看外面的銀藍色太陽。那不是她想要的“回家”，可她也知道，現(xiàn)在的人類沒有選擇——要么在地下掘進，要么在地表滅亡。

當激光掘進機再次啟動時，卡米拉盯著屏幕上的掘進進度條，突然在心里默默說了句：“爸爸，我們在為活著努力。”隧道深處傳來機器的嗡鳴，像千萬個幸存者的心跳，在黑暗的地下匯成一股向前的力量。而地面上，銀藍色的太陽依舊懸掛在天際，沉默地注視著這場人類文明向地下掘進的“生存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