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榮耀之暗夜薔薇

民國十八年秋，南京的風(fēng)突然就冷了?？偨y(tǒng)府庭院里的梧桐葉被吹得嘩嘩響，金黃的葉子落了滿地，蕭清瑜踩著落葉走到回廊下時，手里的電報紙被風(fēng)卷得邊角發(fā)顫——那是上海發(fā)來的急電，說她上個月募捐的二十萬銀元，在運輸途中被劫了。

“夫人，您別著急，侍衛(wèi)隊已經(jīng)去追查了，說不定很快就能有消息?！卞\兒捧著件夾棉披風(fēng)追出來，連忙給她披上。自上次蕭清瑜從上海募捐回來，這二十萬銀元就成了她的心事，一半要劃給軍政部充作軍費，一半要留給流民安置點和孤兒院，如今突然被劫，她怕是要急壞了。

蕭清瑜沒說話，只是將電報反復(fù)看了幾遍。電文里說，銀元是在蘇州到南京的公路上被劫的，劫匪穿著便裝，身手利落，像是慣犯。她心里隱隱有個猜測——這劫案怕是不簡單，如今北方馮玉祥、閻錫山已經(jīng)公開反蔣，南京城里暗流涌動，說不定是有人故意針對蔣介石，才劫了這筆錢。

“我去書房找先生。”她將電報疊好放進(jìn)袖袋，快步朝書房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硎Y介石的怒吼聲，夾雜著摔東西的脆響。她腳步頓了頓，還是輕輕推開了門。

書房里一片狼藉，瓷杯的碎片散落在地毯上，蔣介石站在窗前，背對著她，軍裝的肩章被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聽到動靜，他轉(zhuǎn)過身，臉色陰沉得嚇人，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你來了?！?/p>

“先生，上海的電報您看了嗎？募捐的銀元被劫了。”蕭清瑜走到他身邊，輕聲說。

蔣介石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另一份電報遞給她：“不僅是銀元，北方的馮閻聯(lián)軍已經(jīng)開始南下，前鋒離徐州只有一百里了?！彼穆曇魩е鴫阂值呐?，“這群亂臣賊子，我看他們是活膩了！”

蕭清瑜接過電報，上面的字跡潦草卻有力，寫著“馮閻聯(lián)軍第三路軍已抵徐州外圍，請求火速增兵”。她心里一沉，沒想到馮閻聯(lián)軍來得這么快，如今銀元被劫，軍費緊張，若是徐州失守，南京就危險了。

“先生，銀元被劫的事，會不會跟馮閻的人有關(guān)？”她輕聲問。

蔣介石沉默了片刻，走到書桌前坐下，揉了揉眉心：“有可能。南京城里藏了不少馮閻的探子，說不定就是他們搞的鬼。我已經(jīng)讓吳石去查了，他負(fù)責(zé)情報工作，應(yīng)該能盡快查出線索?！?/p>

提到吳石，蕭清瑜想起上次在江東門新孤兒院見到他的情景。吳石為人沉穩(wěn)，做事嚴(yán)謹(jǐn)，由他負(fù)責(zé)查案，確實讓人放心。“那流民安置點和孤兒院的錢……”

“我會讓財政部先挪用一部分公款，你不用擔(dān)心?！笔Y介石看著她，眼神里帶著幾分歉意，“本來該讓你安心辦慈善，沒想到卻讓你跟著操心這些事。”

蕭清瑜搖了搖頭：“先生說的哪里話，我們是夫妻，本該同甘共苦。只是徐州那邊戰(zhàn)事緊張，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別太累了?！?/p>

蔣介石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讓她心里安定了不少?！胺判?，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在家也要多注意，最近別輕易出門，侍衛(wèi)隊我會再加派些人手?！?/p>

接下來的幾天，南京城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街上隨處可見穿著軍裝的士兵，卡車滿載著軍火駛過，鳴笛聲刺耳?？偨y(tǒng)府里更是燈火通明，蔣介石幾乎天天都在召開軍事會議，有時甚至通宵不歇。蕭清瑜看著他日漸憔悴的臉，心里滿是心疼，卻也幫不上太多忙，只能每天熬好參湯送到書房，偶爾陪他說說話，緩解他的壓力。

這天傍晚，蕭清瑜正陪著孩子們在庭院里玩耍，突然看到王碧奎提著個食盒匆匆走來。她心里一緊，王碧奎向來沉穩(wěn)，很少這樣慌張，怕是出了什么事。

“清瑜，出事了！”王碧奎走到她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吳石剛才回來跟我說，劫走銀元的劫匪找到了，是馮閻安插在南京的探子，他們不僅劫了錢，還想趁機破壞江東門的新孤兒院，說是要給蔣介石一個教訓(xùn)！”

蕭清瑜心里一沉，新孤兒院還在建設(shè)中，工人們大多住在工棚里，若是被破壞，不僅孩子們沒地方住，工人們也會有危險。“吳將軍有沒有說他們什么時候動手？”

“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最近一直在勘察孤兒院的地形?！蓖醣炭钡卣f，“吳石已經(jīng)派了一隊士兵去守衛(wèi)孤兒院，還讓我來提醒你，最近千萬別去那邊，太危險了?！?/p>

“我知道了，謝謝你，碧奎?！笔捛彖の罩氖郑睦飬s盤算著——她必須去孤兒院看看，工人們的安全、建筑材料的存放，都需要她去安排，不能因為危險就退縮。

當(dāng)天晚上，等蔣介石去開會后，蕭清瑜悄悄換了身深色的旗袍，帶著兩個侍衛(wèi)，乘車前往江東門的新孤兒院。車子駛出城后，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偶爾能看到巡邏的士兵，氣氛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

到了孤兒院門口，就看到幾個穿著軍裝的士兵站在門口守衛(wèi)，看到蕭清瑜的車，連忙迎了上來：“蔣夫人，您怎么來了？吳將軍吩咐過，不讓您來這里。”

“我放心不下，來看看情況?！笔捛彖は萝?，走進(jìn)工地。工棚里的燈還亮著，工人們大多沒睡，正圍著篝火說話，臉上滿是不安。看到蕭清瑜進(jìn)來，他們連忙站起來：“夫人！”

“大家別擔(dān)心，有士兵在這里守衛(wèi)，不會有事的?！笔捛彖ぷ叩剿麄兩磉?，輕聲安慰，“我已經(jīng)讓人準(zhǔn)備了些棉衣和食物，明天就送過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別單獨出去。”

工人們紛紛點頭，眼里滿是感激。蕭清瑜又檢查了建筑材料的存放情況，確認(rèn)都妥善保管后，才放心地準(zhǔn)備離開。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一陣槍聲，緊接著，一個士兵慌張地跑過來：“夫人！不好了！有劫匪來了！”

蕭清瑜心里一緊，連忙讓侍衛(wèi)保護(hù)好自己，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十幾個穿著便裝的人正朝著工地沖過來，手里拿著槍，火力很猛。士兵們立刻開槍反擊，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槍戰(zhàn)。

“夫人，您快上車離開這里！”一個侍衛(wèi)拉著蕭清瑜的胳膊，想讓她上車。

“不行，工人們還在里面，我不能走！”蕭清瑜掙脫他的手，朝著工棚跑去，“大家快躲進(jìn)工棚里，別出來！”

工人們聽到槍聲，早已嚇得躲進(jìn)了工棚。蕭清瑜剛跑到工棚門口，就看到一個劫匪朝著她開槍，子彈擦著她的胳膊飛過，打在旁邊的柱子上，濺起一片木屑。她心里一慌，連忙躲進(jìn)工棚里。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隊騎兵沖了過來，為首的人正是吳石。他看到蕭清瑜躲在工棚里，連忙大喊：“夫人，別怕，我們來了！”

騎兵們很快加入戰(zhàn)斗，劫匪們寡不敵眾，漸漸開始撤退。吳石騎著馬追到蕭清瑜身邊，翻身下馬：“夫人，您沒事吧？誰讓您來這里的？太危險了！”

“我放心不下工人們?！笔捛彖の嬷觳?，剛才被子彈擦傷的地方隱隱作痛，“劫匪們怎么樣了？有沒有抓到活口？”

“跑了幾個，抓到了三個，已經(jīng)讓人押回軍政部審訊了。”吳石看著她胳膊上的傷口，眉頭皺得很緊，“您受傷了，我送您去醫(yī)院?！?/p>

“不用了，只是皮外傷，回去敷點藥就好?！笔捛彖u了搖頭，“孤兒院沒事吧？有沒有工人受傷？”

“沒事，只是有些建筑材料被打壞了，工人都安全?！眳鞘闪丝跉?，“夫人，您以后千萬別再冒險了，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我沒辦法向蔣先生交代?！?/p>

蕭清瑜點了點頭，心里滿是感激。若不是吳石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跟著吳石走出工地，乘車返回總統(tǒng)府。路上，她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卻很清楚——這場劫案只是個開始，隨著馮閻聯(lián)軍的逼近，南京城里的危險還會越來越多。

回到總統(tǒng)府時，蔣介石已經(jīng)回來了，正坐在客廳里等她，臉色陰沉得嚇人?？吹剿M(jìn)來，他立刻站起來，快步走到她身邊，看到她胳膊上的傷口時，眼神里滿是怒火：“你去哪里了？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

“我去了江東門的新孤兒院，那里差點被劫匪破壞，還好吳將軍及時趕到?！笔捛彖ぽp聲說，知道他是擔(dān)心自己。

蔣介石沒說話，只是拉著她的手，讓醫(yī)生過來給她處理傷口。醫(yī)生小心翼翼地清理著傷口，蕭清瑜疼得微微皺眉，蔣介石緊緊握著她的手，眼神里滿是心疼。

等醫(yī)生離開后，蔣介石才開口：“以后不準(zhǔn)再單獨出去，尤其是江東門那個地方，太危險了。孤兒院的事，讓手下人去辦就好，不用你親自跑?！?/p>

“我知道了，先生?！笔捛彖た吭谒麘牙?，心里滿是愧疚，“對不起，讓你擔(dān)心了?！?/p>

“傻丫頭，跟我說什么對不起?！笔Y介石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輕聲說，“只要你沒事就好。吳石已經(jīng)把審訊結(jié)果報上來了，那些劫匪確實是馮閻的人，他們不僅想破壞孤兒院，還想趁機刺殺你，給我制造麻煩?！?/p>

蕭清瑜心里一寒，沒想到劫匪的目標(biāo)竟然是自己。她知道，自己作為蔣介石的夫人，早已成了敵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接下來的日子，南京城里的局勢越來越緊張。馮閻聯(lián)軍已經(jīng)攻占了徐州，逼近南京，蔣介石調(diào)集了所有能調(diào)動的兵力，在南京外圍布防，一場大戰(zhàn)即將爆發(fā)。總統(tǒng)府里的氣氛也越來越壓抑，官員們臉上滿是焦慮，連孩子們都感受到了緊張，孝文不再吵著去孤兒院玩，孝武也變得安靜了許多。

蕭清瑜沒有再去孤兒院和流民安置點，而是留在總統(tǒng)府里，幫著蔣介石處理一些后勤事務(wù)。她整理軍政文件，安撫官員家屬，甚至還親自去廚房，給士兵們準(zhǔn)備食物，鼓勵他們保衛(wèi)南京。

這天下午，蕭清瑜正在整理文件，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嚉g呼聲。她心里一緊，連忙走到窗邊，看到士兵們舉著旗幟，興奮地跑過，臉上滿是笑容。她正疑惑時，蔣介石快步走進(jìn)來，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清瑜，我們贏了！馮閻聯(lián)軍撤退了！”

蕭清瑜心里一喜，連忙站起來：“真的嗎？太好了！”

“是啊，我們在南京外圍打了個大勝仗，馮閻的部隊損失慘重，已經(jīng)撤回北方了?！笔Y介石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起來，興奮地轉(zhuǎn)了個圈，“南京安全了！”

蕭清瑜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的喜悅，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這些日子的緊張、擔(dān)憂，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她知道，這場勝利來之不易，是無數(shù)士兵用生命換來的。

晚上，總統(tǒng)府里舉行了慶功宴，官員們紛紛舉杯慶祝，氣氛熱烈。蕭清瑜陪著蔣介石穿梭在賓客之間，臉上帶著笑容，心里卻滿是感慨。她知道，這場勝利只是暫時的，馮閻雖然撤退了，但他們的勢力還在，未來的路，依舊充滿挑戰(zhàn)。

慶功宴結(jié)束后，蕭清瑜和蔣介石回到臥室。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紗照進(jìn)來，柔和地落在地毯上。蔣介石靠在床頭，看著蕭清瑜，眼神里滿是溫柔：“清瑜，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等局勢穩(wěn)定下來，我?guī)愫秃⒆觽內(nèi)ズ贾菸骱鎺滋欤煤梅潘梢幌??！?/p>

蕭清瑜靠在他懷里，輕聲說：“好，我等著?！彼溃@個承諾或許很快就能實現(xiàn)，或許還要等很久，但她愿意等。只要能和他、和孩子們在一起，只要能守住這個國家，守住這些孩子，再久她都愿意等。

夜深了，總統(tǒng)府里漸漸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梧桐葉被風(fēng)吹得輕輕作響。蕭清瑜躺在蔣介石身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心里滿是安寧。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有風(fēng)雨，還會有挑戰(zhàn)，但只要他們攜手并肩，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而她的“榮耀”，也將在這份堅守中，繼續(xù)書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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