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余杭的筆尖頓了頓,余光又不受控地飄向身旁。宋魚棉正低頭對著數(shù)學(xué)卷子皺眉,額前軟發(fā)垂下來,遮住一點睫毛的陰影,像只認真啃菜葉的兔子。
講臺上老陳的聲音還在拋物線里打轉(zhuǎn):“這道解析幾何的關(guān)鍵是找到焦點弦……”陸余杭的思緒卻早被宋魚棉的小動作勾走——他轉(zhuǎn)筆的時候會無意識地用指節(jié)蹭過桌面,留下淺淺的白印,現(xiàn)在那只手正停在草稿紙邊緣,離自己的胳膊只有兩厘米。
前桌突然往后靠了靠,紙團精準砸在陸余杭后腦勺。他沒回頭,指尖悄悄勾過紙團捏在手心,展開時鉛筆字歪歪扭扭:“表白墻第38條!‘高二(3)班陸姓帥哥看同桌的眼神,比老陳的保溫杯還燙’,附議扣1!”
陸余杭的耳尖瞬間燒起來,飛快把紙團揉成球塞進筆袋。他偷瞄宋魚棉,對方還在對著輔助線發(fā)呆,連眉峰都沒動一下,仿佛“陸姓帥哥”和“同桌”是兩個毫不相干的名詞。
其實表白墻的風波已經(jīng)傳了三天。第一天有人匿名發(fā)“每次路過(3)班后門,都能看見那個穿白襯衫的男生盯著同桌的側(cè)臉,陽光把他睫毛照得像金邊”,下面評論區(qū)直接炸了鍋;第二天有人補了細節(jié),“昨天體育課,陸余杭把自己的水給了宋魚棉,還幫他撿了三次籃球”;今天更離譜,連“余情魚里”這個CP名都被頂?shù)搅藷嵩u第一,說“余”是陸余杭,“魚”是宋魚棉,連起來就是藏不住的情意。
陸余杭每天都在刷表白墻,看那些或調(diào)侃或認真的評論,心臟像被風吹得鼓起來的氣球,既怕破,又忍不住飄得更高。他知道自己喜歡宋魚棉,從高一開學(xué)宋魚棉幫他撿了支斷墨的鋼筆開始——那天宋魚棉蹲在地上,校服下擺露出一小截腰線,抬頭遞筆時,眼里盛著窗外的藍天,陸余杭突然就忘了該說謝謝。
“陸余杭,”宋魚棉的聲音突然響起,陸余杭嚇得筆都掉了,“這道題的第二步,是不是該用點差法?”
他慌忙彎腰撿筆,指尖卻和宋魚棉的碰在了一起。對方的手比他涼一點,像剛摸過冰鎮(zhèn)汽水,陸余杭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連話都說不利索:“是、是吧,點差法算中點坐標更方便。”
宋魚棉哦了一聲,低頭繼續(xù)演算,沒注意到陸余杭紅透的耳根。后排卻傳來壓抑的低笑,陸余杭回頭瞪了一眼,看見張昊和林曉然正對著手機擠眉弄眼,手機屏幕上明晃晃的,正是表白墻的頁面。
老陳突然敲了敲黑板:“后排那兩個,討論題還是聊八卦?上來解這道題!”張昊和林曉然瞬間蔫了,磨磨蹭蹭站起來,路過陸余杭座位時,張昊還飛快比了個“加油”的口型。
陸余杭沒理他,卻感覺宋魚棉的胳膊輕輕蹭了蹭自己?!八麄冊趺戳??”宋魚棉小聲問,眼里帶著點疑惑。
“沒什么,”陸余杭趕緊移開視線,盯著自己的卷子,“可能上課走神了。”他不敢看宋魚棉的眼睛,怕自己藏不住的喜歡會從眼神里漏出來——他見過宋魚棉對朋友笑,對老師禮貌,卻從沒見過宋魚棉對誰有特別的情緒,他怕自己的喜歡只是一廂情愿。
下課鈴響的時候,宋魚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白蛲碜鼍碜拥绞c,”他語氣里帶著點困意,“今天好像有點沒精神?!?/p>
陸余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趕緊放下:“要不你趴會兒?下節(jié)課是自習(xí),老陳不怎么來?!痹捯怀隹谒秃蠡诹耍滤昔~棉覺得奇怪,又補充道,“我?guī)湍憧粗蠋??!?/p>
宋魚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好啊,那謝謝你了。”他把胳膊墊在桌子上,腦袋慢慢靠過來,離陸余杭的胳膊越來越近。陸余杭的心跳得飛快,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胳膊上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宋魚棉很快就睡著了,呼吸很輕,頭發(fā)偶爾會隨著呼吸輕輕蹭過陸余杭的胳膊。陸余杭不敢動,怕吵醒他,只能盯著宋魚棉的發(fā)頂發(fā)呆——宋魚棉的頭發(fā)很軟,陽光照在上面,能看見細細的絨毛。他忍不住想,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哪怕只是當同桌,能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也很好。
后排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陸余杭回頭,看見張昊正舉著手機拍照,林曉然和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對著屏幕小聲討論?!皠e拍了!”陸余杭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點急。
張昊卻不怕他,反而把手機往他這邊遞了遞,屏幕上是宋魚棉趴在他胳膊上的畫面,陽光剛好落在兩人身上,像加了層濾鏡。“你看這角度,絕了!”張昊小聲說,“‘余情魚里’必須上分!”
“什么余情魚里?”宋魚棉的聲音突然響起,陸余杭嚇得差點跳起來。宋魚棉揉著眼睛坐起來,眼神還有點迷糊,“你們在說什么?”
張昊趕緊把手機收起來,干咳了兩聲:“沒什么,聊游戲呢。”林曉然也跟著打圓場:“對,聊新出的游戲角色名字?!?/p>
宋魚棉哦了一聲,沒再追問,只是轉(zhuǎn)頭看向陸余杭:“我剛才沒壓到你吧?胳膊酸不酸?”
“不酸,”陸余杭趕緊搖頭,感覺自己的臉又熱了,“你睡得挺沉的,剛才老陳過來了,我?guī)湍銚趿艘幌?。?/p>
“真的嗎?”宋魚棉眼睛亮了亮,“太謝謝你了!晚上請你吃冰棍吧?學(xué)校門口那家新開的,有芒果味的?!?/p>
陸余杭的心臟瞬間被填滿了,像喝了杯熱奶茶,連指尖都暖起來:“好啊,芒果味的挺好吃的?!?/p>
自習(xí)課剩下的時間,陸余杭沒再走神。他看著宋魚棉認真做題的側(cè)臉,聽著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覺得心里很安穩(wěn)。后排偶爾會傳來低低的笑聲,他知道他們還在磕“余情魚里”,但他這次沒生氣,反而有點偷偷的開心——至少在別人眼里,他和宋魚棉是特別的。
放學(xué)的時候,宋魚棉收拾書包的動作很慢,陸余杭等在旁邊,看著他把卷子一張張放進文件夾?!敖裉斓臄?shù)學(xué)卷子好難,”宋魚棉嘆了口氣,“好多題都不會?!?/p>
“沒關(guān)系,”陸余杭說,“晚上吃冰棍的時候,我可以教你?!彼f完就緊張了,怕宋魚棉覺得麻煩,又趕緊補充,“要是你不忙的話?!?/p>
宋魚棉抬頭看他,笑了笑:“不忙啊,正好我也想找人問呢。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吧?”
兩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一起。張昊和林曉然跟在后面,舉著手機偷偷拍,嘴里還小聲嘀咕:“你看他們的影子,多配?。 薄啊嗲轸~里’鎖死!”
陸余杭聽見了,卻沒回頭。他偷偷看了眼身邊的宋魚棉,對方正低頭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側(cè)臉在夕陽下顯得特別柔和。陸余杭突然覺得,表白墻的風波或許不是壞事,至少讓他知道,原來有這么多人覺得他和宋魚棉很配。
走到學(xué)校門口的冰棍攤前,宋魚棉問:“你要芒果味的,還是草莓味的?”
“芒果味的吧,”陸余杭說,“和你一樣?!?/p>
宋魚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耳朵尖有點紅:“那我也要芒果味的?!?/p>
老板遞過來兩支芒果味的冰棍,宋魚棉接過,遞了一支給陸余杭。兩人站在樹蔭下,咬著冰棍,沒說話,卻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風吹過,帶著香樟葉的味道,陸余杭看著宋魚棉嘴角沾著的一點芒果醬,忍不住伸手幫他擦掉。
宋魚棉的身體僵了一下,抬頭看向陸余杭,眼睛里帶著點驚訝,還有點別的什么。陸余杭的心跳瞬間停了一拍,趕緊收回手,結(jié)巴道:“你、你嘴角有醬?!?/p>
“哦,謝謝,”宋魚棉低下頭,小聲說,“陸余杭,你是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張昊和林曉然突然從旁邊跑過來,張昊舉著手機,大聲說:“快看表白墻!‘余情魚里’上熱搜了!有人把你們剛才的照片發(fā)上去了,評論都爆了!”
陸余杭和宋魚棉同時看向張昊的手機,屏幕上是他們剛才站在樹蔭下的照片,陸余杭伸手幫宋魚棉擦嘴角,陽光落在他們身上,畫面特別溫柔。下面的評論刷得飛快:“磕到了磕到了!”“這是什么神仙友情(愛情)!”“‘余情魚里’是真的!”
宋魚棉的臉瞬間紅了,陸余杭也緊張得手心冒汗。他看著宋魚棉,鼓起勇氣說:“宋魚棉,其實表白墻上說的是真的,我……”
“我知道,”宋魚棉突然抬頭,打斷了他的話,眼睛亮晶晶的,“我其實也喜歡你,陸余杭。從你上次幫我擋籃球的時候,就喜歡了。”
陸余杭愣住了,手里的冰棍差點掉在地上。他看著宋魚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喜歡你,”宋魚棉又說了一遍,聲音更大了點,“我早就看到表白墻了,只是不敢問你,怕你不喜歡我?!?/p>
張昊和林曉然在旁邊歡呼起來,林曉然還拍了拍陸余杭的肩膀:“我就說你們倆有戲!‘余情魚里’必須是真的!”
陸余杭沒理他們,他看著宋魚棉,慢慢笑了起來,心里的氣球終于破了,卻不是失望,而是滿滿的歡喜。他伸手,輕輕握住了宋魚棉的手,宋魚棉的手有點涼,卻很軟。
“那我們現(xiàn)在,算是在一起了嗎?”陸余杭問,聲音有點顫抖。
宋魚棉點頭,臉上帶著笑:“嗯,在一起了?!?/p>
夕陽下,兩個男生手牽著手,咬著芒果味的冰棍,身后是歡呼的朋友,遠處是放學(xué)的人群。他們的秘密,還沒被老師和家長知道,卻已經(jīng)被整個年級的人悄悄祝福著。陸余杭看著宋魚棉的側(cè)臉,覺得以后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一樣,滿是芒果味的甜。
后來,“余情魚里”成了學(xué)校里最火的CP名,每次有人提起,陸余杭和宋魚棉都會相視一笑。他們會一起在教室做題,一起在操場跑步,一起在放學(xué)路上吃冰棍,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屬于他們的小秘密。
有時候,陸余杭會想起表白墻的那條匿名帖,他不知道是誰發(fā)的,卻很感謝那個人。因為那面墻,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廂情愿,讓他有勇氣說出自己的喜歡,也讓他擁有了宋魚棉。
高三的某個晚自習(xí),宋魚棉趴在陸余杭的胳膊上睡覺,和高一那天一樣。陸余杭看著他的睡顏,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小聲說:“宋魚棉,我喜歡你?!?/p>
宋魚棉沒醒,卻輕輕蹭了蹭他的胳膊,像只撒嬌的小貓。陸余杭笑了,低頭在他的發(fā)頂印下一個輕吻。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安靜又溫柔。